白白损失了六千多,但陈石仔也只悲痛了不到五分钟,因为,接下来他将面对更大的挑战。
虽然他的记忆通常会覆盖“陈石仔”的记忆,但对于“云州站”的记忆却出奇的一致。
云九线的关口和其他国内列车的出站口虽然在一个车站里,但却相对独立且封闭,在关口的厕所里,陈石仔遇到了几乎所有持国内护照的旅客。
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除了方便方便,关键要把现金塞进内裤口袋里。
藏好现金,系好腰带,相视一笑,然后各奔东西,当然,陈石仔比他们更谨慎一点。
他很清楚,当云九列车进站后,整个车站广场的魑魅魍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乘坐这趟列车,将要出站的旅客身上.
因此,他认为现在绝不是出站的好时机。
在厕所等到人差不多走完,他又进了坑位里,把板鞋、西裤、衬衣统统扒了下来,换上牛仔短裤,短袖T恤,然后蹬上一双人字拖。
又在通道里不显眼的地方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才混入另外一群到站旅客的队伍中走了出去。
“靓仔,住店吗?有靓妹哦!”
“朋友,进厂吗?港资大厂,吃住全包,工资又高,上车就走!”
“小伙子,台资电子厂,工作环境好,无尘车间,全天空调,你做梦都想不到!”
…………
呵呵,原来91年就这样了啊!
陈石仔把可提可挎的帆布包特意挂在身体左侧,右手晃着带腕绳的甩棍。
虽然前世没少走云州站,可那时身高体壮,一脸络腮胡,加上凸显个性的披肩长发,而且极少单人闯云洲站,就这样,还是被人拿着刀子顶过一回。
那时候年轻气盛,打架斗殴更是常事,仗着身体一脚把人踹翻,一溜烟的跑路才躲过一劫。
现在这小身板?虽然精壮黢黑,却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于是他努力回想一个在火车站厮混过多年的老哥,曾经吹过的牛皮。
在车站走路不要到处乱看,要微微低着头,不要正眼看人,哪怕人就在你面前,也要歪头斜着眼睛看。
走路不要急,但也不能慢,步子迈小一点,频率可以高一点,要一副随时准备做点什么的架势。
陈石仔就这么走着,一路绝不和人直接对视,有人被他斜眼看一下,身体微微一颤,或者慌忙躲闪,有的则若无其事的把目光移开。
记得老哥说过,在车站做事也是要岗前培训的,培训就是让人识别什么人能动,什么人最好别动。
反正车站广场,最不缺的就是人。
有惊无险的来到公交站,用流利的白话跟车站工作人员打听文化局怎么走,三两下就上了车。
紧赶慢赶,陈石仔终于在四点前到了云州市文化局门前,样子却属实有点凄惨。
十月初的云州,气温至少三十度,公交车上把T恤挤得皱巴巴的不说,前胸后背都湿透了,头上脸上更是汗水直淌。
“哎,小同志,你干什么的?找谁?办什么事?”
一副惨像的陈石仔照例被门岗拦住,并发出了灵魂三问。
“哦,阿叔,我是港岛公司的员工,想找人问问音乐版权的事情,也不知道找谁?”
从裤兜里拿出三五烟,抽出一根递上,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燃,然后才从牛津包里掏出了护照。
“哟,三个五啊!港岛公司的?什么权?”
大叔的态度瞬间发生变化,港岛公司有点,三五也有点,但主要是看到了护照。
要知道这可是91年,现在可没人能随便申请护照,这时大略也只有三种途径获得护照。
留学、访问、务工,其中务工护照是最难拿到的。
有录取证明可以申请护照,被访问单位向外事部门发出正式邀请函也可以申请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