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城县地势平缓,根本没有山,最多能称得上有几道岭,百余米高而已。
洪江镇更是岭都没有,几座小土包,高的也不过四五十米。
陈家和洪家的祖坟分列两座相邻的山包。
虽然脑海里有印象,但随着离山包越来越近,陈石仔还是被震撼了。
四五十米高的土山上,茂密的林木下,全是一座座坟茔,洪江陈氏17代人,绝大多数先人都葬在这里,几百座坟包。
包括他父亲的……衣冠冢。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场面!
来拜山的也有百余号人,老老少少,浩浩荡荡来到山顶。
拜山,自然要先拜初代老祖,除杂草,放鞭炮,上贡品,上香,磕头,烧纸。
几百座坟茔也不是座座都要拜,沿着自家一支,就算做了代表,一直拜到父亲坟前。
一场拜山,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
等陈石仔拜完自己的父亲,众人走下山包,小辈们又在五伯的带领下给整座山头的先人磕头、放炮。
至此,拜山才算完成。
回到村里,已经一点多了,收猪佬正等着交货。
小辈们忙着赶猪搬酒,个个喜笑颜开,陈石仔买了三百斤酒回村,要不是小四轮车斗里装不下,他想买更多。
这个年代的农村里,只有年三十和清明,家里富裕些的男人才舍得敞开喝一场。
平常只能去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一两二两解馋。
女人是不上山的,早早就准备好了吃食,今天是陈氏私宴,除了洪氏的两三个长辈,以及洪家长房长子,其他都是不上席的。
但仅仅陈家,此时也有几十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也不能上席。
于是大宴开场,成人坐着吃肉喝酒,孩子们端着碗在席间来回穿梭,除了主桌,这里夹一筷子,那里拿个蟹钳。
还不时有小家伙被揍哭,交谈声、划拳声、小孩子的嬉闹声……
一场宴席吵吵闹闹,喧嚣无比,这些人里肯定有平时有矛盾的,甚至打过架的也不在少数。
到了此时,好像没事一样,端着酒碗窜来窜去,和这个喝一口,跟那个干一碗,一片和谐。
这样的场景,同样也是陈石仔从没经历过的,他今天坐在主桌,因为他不仅是一房长子,更是游子归家。
等明天,即使他出钱请全村吃饭,却也坐不上主桌了,到时候,除了长辈,能上主桌的只有成年的长子长孙。
这,就是农村的规矩,即使在外发了大财,做了大官,不是长房,回到村里也只有坐次席的份。
除非辈分够高。
当然,这只是因为村里没出过大官,也没人发财,到时候估计又是两说。
一顿饭吃到下午四点多,酒喝了一半多,公开大席虽说是敞开喝酒,但极少有人真的喝醉。
如果真的喝醉闹出丑事,就像后世说的社死一样,这次事故基本要流传几十年。
送走洪家长辈,小辈们被陈石仔打发买酒去了,为了明天的大席,必须把镇上供销点的酒买空。
五伯和大堂兄招呼着,带着各房老大进了堂屋。
“五伯,这是侄儿孝敬你的。”
进屋坐好,喝了一碗茶,陈石仔大大方方的起身,双手拿着红包递给五伯。
看见红包不薄,五伯眼睛一瞪:“哪有这样的,你和你阿弟不用娶老婆了?
你阿妹不用做嫁妆,还是你阿妈不用养老?
不要有点钱就不知道姓什么?
收回去!”
这是和阿妈商量好的,长辈每家一千,小辈成家的每家三百,和陈石仔平辈的一家五百,由老妈去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