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七似乎能看穿顾恒心中所想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我心软过，哪怕一次。”

“当时他带我出宫时，我们曾在马车上发生争执。”萧十七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眼眸变得深沉了些，“当时，他恨不得掐死我。”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变了脸色，哪怕是和萧十七一路的萧辰渊，也从不曾听她说起过这回事，此刻听她提起，只觉得心被揪了起来：“怎么回事？你怎么都没说过？”

萧十七不曾看他们，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不是什么大事，我本以为没必要说。”

“对萧辰起而言，没有用处的人，多活一天都是浪费。若不是他还需要我，我怕是早就死了。”萧十七语气平缓，就只是说着这么一个事实而已，甚至都没有觉得委屈，唯一有变化的，只是她越来越深沉的眼眸，几乎都快成了墨色，“当我以为我要死的那瞬间，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我自由了。萧辰起折磨了我十三年，如今我终于能自由了。”

“若是我能自由，那我什么都不要了！”在眼眸漆黑一片的时候，萧十七的面目有一瞬间的狰狞，恍若绽开的彼岸花一般妖艳，但很快就颓败下来，“可是他没有掐死我，我还活着，就不能死。我还要做我该做的事，替我想帮的人铺路。”

萧十七面上落下一滴清泪，她突然眉目恨恨地望着顾恒：“他对我何其残忍，你们说过什么？如今我不过是袖手旁观，你便觉得我冷漠么？你们凭什么来指责我冷漠！”

她冷笑一声：“冷漠又如何，我承认我冷漠，最起码，我还有承认的勇气，不像你们，一个个披着善良的外衣，做着手染鲜血的勾当，到头来连承认自己伪善的勇气都没有！”

她似乎有些魔障了，半疯半傻地伸出食指，挨个点过顾恒，泷生和萧辰渊，语气也变得飘忽不定：“你们觉得自己高尚，为何从来不想想，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又能高尚的到哪里去？我们啊，都是一样的，说不好，你们还不如我，你们连”

萧辰渊一把抓住萧十七的手，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着，面色铁青，沉声道：“够了！”

萧十七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一个渴望着温暖的路途人一般，连手脚都被冻僵了，动弹不得。萧辰渊眼神复杂的望向顾恒，顾恒点了点头，拉着泷生先出去了，走时还带上了房门。

萧辰渊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萧十七耳边，安抚着她：“没有人说你冷漠，是我们不好，是我们的疏忽才造成这幅现状，对不起”

低沉的男声变成了最温柔的絮语，慢慢地将萧十七拉了回来，她漆黑的眼眸慢慢地变得清明起来。清醒的萧十七有一瞬间的茫然：“四哥哥？”

萧辰渊放开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表情柔和下来：“没事了。”

萧十七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沾染了一些泪水的冰凉，她擦去了泪水，然后重新又变成了那个波澜不惊的萧辰颜：“方才，辰颜失态了，还请四哥哥见谅，别往心里去。”

萧辰渊望着她，半晌没说的出话，然后走过她：“走吧，我们也要出发去荆州了。”

萧十七柔声应了是，没有动。开门声迟迟不传来，她正想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萧辰渊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推门出去了。萧十七转头望着他的背影，心底仿佛有什么被融化了。

虽然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但是萧十七一字不落地全部听到了。

他说：“日后，若是觉得害怕，就叫我的名字，不管我在那里，都会找到你的。”

一直到顾恒拉着泷生离开房间，泷生都还没回过味来，这样的萧十七，她也是第一次见，方才萧十七那副模样，当真吓到她了。

温热的大手包住她的手，让她慌乱的心慢慢镇定下来：“这些事在她心里太久了，刚才她有些入魔了，发泄出来是好事。”

泷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了嘴只由顾恒拉着走，顾恒带着她去了楼下：“我们先准备马车和行囊吧，等他们下来就要出发去荆州了。”

果然，没等多久，就见萧辰渊下来了，萧十七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也上了马车。顾恒最后看了一眼客栈，然后一扬马鞭，驾着马儿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