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序这样想着,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自己愚蠢,笑自己刚刚心里的那一丝愧疚。
宁辞序在湖边吹了会儿风,偌大的湖面,在黑夜中宛若一面镜子,纹丝不动。
宁辞序心里逐渐冷静下来,不过也更加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
他身体烧得滚烫,浑身的血液像是放在火炉上炙烤过一番,手脚有些麻痹的症状。
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喝醉了,他的身体可能不是很能适应酒精。
他现在应该去看太医,可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没一会儿,大总管终于找到了这里。
他满头大汗,“陛下,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了?”
宁辞序垂着睫毛,眼里一片晦暗,唯有脸颊白净无害,依旧是少年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问锦绣宫怎么样了。
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不管是什么走向,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厉害,像是灰扑扑的棉絮横亘在血管中间,血管不堪重负,心脏突突狂跳着。
宁辞序神色冷静,“宴会散场了?”
大总管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宁辞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少年这会儿看上去更加不一样。
明明神色平静,可周身却涌动着一种晦涩诡谲的气息。
“……是。”
宁辞序想起宁慕蕊说的话,宴会散场后,她外公要见自己。
可是现在还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宁辞序想了想,“先回养心殿。”
“是。”
回到养心殿,宁辞序就有点支撑不住,栽倒在软榻上,手指撑着太阳穴,感觉脑袋要裂开了一般疼。
“陛下……”
宁辞序睁开眼,大总管一脸担心的望着他。
宁辞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多么狼狈,来到明亮的灯光下,才看到他脖子上长出大片可怕的红疹,呼吸也十分急促。
宁辞序直接挥手,“你下去吧。”
大总管:“……是。”
宁辞序很快就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有一个太监突然推门进来,宁辞序睁开眼看了一眼,只见他穿着平平无奇的太监服,端着茶水。
宁辞序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刚想呵斥他退下,他抬起了头,又出了一张刚毅立体的脸,身上没有丝毫太监的阴柔气。
看到他那张和宁慕蕊相似的脸,宁辞序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宁慕蕊的舅舅冷滦。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并不在京城,就连今天的宴会都没有参加,可是却突然出现在皇宫。
如果被人发现,他很容易被当成刺客。
这也未免太大胆了。
不过宁辞序脑子聪慧,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何尝不代表了他对此次谈话的看重,以及对他的信任。
这份信任一定带着几分看轻,一定觉得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这个傀儡皇帝面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才敢就这样登堂入室。
不过无所谓,宁辞序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对自己的轻视,只要他们愿意来见自己,就代表在他们眼中,自己是有利用价值的。
而达成合作之后,谁是被利用的那个, 谁是被索取利益的那一个,还尚未可知。
宁辞序站起身来,把姿态放得很是尊敬谨慎,“舅舅。”
冷滦扯了扯唇角,“微臣可当不起陛下这一声舅舅。”
毕竟他们二者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
“陛下还是随意称呼微臣吧。”
不过这句话之后,氛围又突然轻松起来。
宁辞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冷滦,最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自己还是满意的,才逐渐放松下来。
这次谈话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冷滦离开之后,宁辞序彻底放松下来,尤其想起冷滦离开之前已经清晰的说出那句,一定会拥护他到底的话,唇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秘的弧度。
即便是微微的笑意,也带着绝对的冷静和凉薄。
如同精明的豹子,伺机而动,蓄势待发。
不过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宁辞序的身体就再也撑不住了,刚站起身,清瘦的身形便如雨后塌方的小山,轰然倒地。
等他被发现,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宁辞序悠悠转醒,头顶是在风中微微摇晃的床幔,他这会儿感觉舒服了一点,头不那么疼了,身体也不那么热,可同时却说不出话了,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有种微微的窒息感。
宁辞序并不知道这会儿他整个脖子都肿了,如果不是太医来得及时,他可能就直接窒息而亡了。
大总管就守在床边,看到宁辞序醒了过来,松了口气。
“陛下。”
宁辞序看着大总管,只有一个问题想问,那个被他压在心底深处,一直都想问,但忍着没问的问题。
只是他说不出话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水,平静的看着大总管。
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大总管莫名读懂了他心里的语言,试探地问:“陛下是想要问王爷?”
宁辞序睫毛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大总管却确定了答案,“王爷已经离宫了……”
想了想,还是补充道:“王爷和长公主一前一后走的,同样是从锦绣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