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架和学徒

寒来暑往。马略大屋门口的风信子也变成了马鞭草。马略对园丁的工作熟视无睹，以为是同一种草，春天开完秋天开。反正都是一片紫色的不是吗？

最近比较烦。新的造纸作坊正在试验真正的纸张。这是马略需要亲自盯着的另一件事。翻译书籍都是人工抄录，但是莎草纸又贵又重，只能暂且顶替一阵子。马略手里有个本子，用于记录实验和材料使用情况。这个本子和配套的铅笔绝对是这个时代的黑科技。铅笔其实是石墨和黏土混合，用木头粘贴在一起的。相对铅笔，造纸就很麻烦了。现代造纸的木浆和强碱是这个时代暂时还无法做到的，但是仍然可以寻找到纸浆、定型的替代技术。最近的纸浆加入了鹰嘴豆子汁液，良品率提升了不少，只是纸张太脆，离实用还是差了临门一脚。

马略心想父亲是个理科白痴，带回的书里大多都是现代工业体系支撑的东西，反而古法工业制造的文献语焉不详，还得重新实验。自己来这里做个稳稳的二代多好，怎么天天被困在这些有一撇没一捺的破事上。什么时候才能去周游大陆，去冒险，邂逅美丽的姑娘，消灭喷火的恶龙。额，大概已经很珍惜了，至少在史书里消失很久了。

“马略！终于找到你啦！这里什么味儿。”一个穿着紫色花边的白纱裙，束着金色腰带，拥有栗色长发垂落腰间，面容姣好的姑娘走过来，不停地打着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小扇子。

“你好，科尔迪亚。”马略转身打招呼。

“是科尔蒂娜！”女孩抗议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艾芙洛语的发音发好？”

“好吧，科尔蒂亚--娜，找我来做什么？”马略对语言的掌握还是生疏，尤其是复杂拗口的贵族姓名。

“不是约好了今天去罗德斯城逛街的吗？”女孩生气道，“昨天的魔药课上说好的啊。”

“当时教室里太臭了，我记不得了。”马略心不在焉，但是看到气鼓鼓的女孩，眼泪都快要流出来的样子，又心软了些：“好啦，我这就弄完，咱们马上就走。”

************************************************

罗德斯城在一座岛上，西边离艾芙洛大陆强城邦多利亚只有五日的航程，北边则临近埃西亚大陆，和帕提斯隔海相望，更是去往东方的必经之地。托这个岛上的火山灰和鸟粪的福，此处土地富饶，盛产粮食。此外还出产染料、葡萄酒、铅制品和陶器，还有一座避风且水深很大的锚地，千年来都是最重要的商贸中转站。但是该城的实际控制者，是万灵塔。或者说，当年的城主利用丰富的资源建立了万灵塔，同时借助万灵塔的魔法师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利益。时间久了，万灵塔的法师也就成了罗德斯城的实际控制者。几位魔导师组成的联席会议是最高的决策机构，首席则是最高统治者，办公场所在万象阁。

吃过简单中午饭后的马略，选了一套轻便的亚麻衬衣，系上点缀蓝色宝石的鳄鱼皮腰带。在自己的魔杖陈列柜前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个榭榉木法杖，插进鲨鱼皮的装饰着金色流苏的魔杖鞘内。既有贵族的派头，又方便快速出手，缺点就是魔晶石太小耐久性较弱。只是进城而已，这点可以忽略。毕竟不是出去打架，胡桃木魔杖那种重型装备是不需要的。马略收拾妥当，这才满意地出发。

带着新女友，马略打算买个过得去的见面礼。在罗德斯城里走了好几家店铺，最终挑选了一个金质头饰和一条花纹繁复的披肩。

买完单的马略想回去了，但是看着兴致盎然的科尔蒂娜，又有些不忍。

“我们去奴隶市场吧！我想买个手指纤细的女奴给我烫衣服。”科尔蒂娜挽着马略的手说。

“之前你说过，你都有六个女奴了吧？我才一个老阿姨，而且还是我爸派来的，每天只负责收拾脏衣服和床单。”

“那是你的家规，我家就是有很多奴隶啊。来罗德斯的时候，我本来带来了七个人的，在船上死掉一个了嘛，一直烫衣服都是其他人来做的。”

马略去过奴隶市场，那个地方让他很不舒服，赤身裸体的男女奴隶像牲口一样串成一串，供贵人们挑选，而且个个都瘦骨嶙峋。本不想去，但是耐不住科尔蒂娜的反复恳求。还是无奈一起去了。市场的胖老板一看贵人上门，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计，跟上来开始介绍。奴隶市场的门口，有很多停马车的地方，进门都是各种漂亮的女奴和干净的小伙子在招呼客人。这是门面，是给贵人们贴身服务的“高级奴隶”。但马略知道，只要走到最里边去，就能看到那些只能在田里干活的奴隶有多凄惨。

科尔蒂娜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挑了十来个了，都不满意，嫌弃手太粗。于是有点发脾气：“蒙内先生，我可是因为您这里的名气才特意过来的，你看马略先生也在，你不能拿这些粗糙的牲口糊弄我，我需要一个手巧的，纤细，准确，耐心，能够沿着每条线缝烫好衣服的那种。”

蒙内已经满头是汗了。两位贵人他都认识。尤其是马略，这可是大有来头的二代，而且现在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让他压力很大。“还有还有！我已经让小厮去取了，就是那个女奴的年纪小了点。请两位到会客厅，我有新鲜的牛奶和茶招待。”

“啊？还要等？”科尔蒂娜的眉毛都挑到了一起。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蒙内赶紧补充说，“这里有她做过的小玩意，真的是非常机巧，给贵人烫衣服再合适不过，要不两位大人先看看？”

科尔蒂娜来了兴趣。而马略依然无动于衷。只是礼貌性地奉陪，走进了内饰豪华的会客厅。这个时代的房间普遍窗格很小，光线不足。适应了黑暗后，脱下鞋，走上一个宽大的类似榻榻米的矮床，床上铺满了白色毛皮，放置着一张小桌，桌上一只双耳陶瓶绘制着几个没穿衣服男女旖旎的场面，瓶中插着玫瑰，靠枕里装满了鹅绒，墙上则挂着挂毯，绣着贵族们骑马的场景。屋子里充满着没药的香气。

蒙内献宝一般，将两个镂空的两个小铜球放在桌上。这下连马略都有些好奇了，将小铜球拿到手里。没药燃烧的香气就来自于此。他在手上翻来翻去，透过铜球的孔洞向里张望，然后又打开了铜球，一分两半，看到里边微小的香盒，一块没药正在慢慢燃烧。丝丝缕缕的烟气从孔洞中溢出，而无论铜球如何摆放，香盒通过精巧的铰接装置，连在铜球上，始终保持燃烧的一面向上，不会掉出来。

另一边，科尔蒂娜已经和老板达成了协议，20个亚森银币，连马略送的头饰的零头都没有。说起来，大陆流行的金银货币怕是有几十种。甚至有专门的货币兑换商这种职业。亚森银币不是品质最好的，多利亚的银币就好得多。但亚森的银币品质稳定，发行量又大，大家都乐意用。蒙内的老脸都乐开了花。贵族就是这点好，不讨价还价的。钱不多，也就是十几头羊的价钱，关键是和贵人结了缘。

“30个银币，这个孩子我买了。”马略不假思索地说道。

“马略！”科尔蒂娜有些不高兴，“我已经买下了！你要的话，我送给你就是，何必这样？”

“咳咳……那你能送给我吗？我也需要一个烫衣服的女奴。更想要这些小铜球。”马略讨好地说。

“不能。”科尔蒂娜嘟起嘴，然后又笑起来。“除非，你这次期末考试的野外战技课和我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