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大鬼把鸡毛洗了洗,用鼻子闻了闻,鸡毛信是神圣的,容不得半点腌臜。撕下一张方格纸,趴在被窝里写信,内容是早就想好的。写完把信叠好,放进准备好的信封,再用糨子把信口封好,然后,在信封上郑重写下三个大字:鸡毛信。
万事俱备,啥也不欠。
提着红缨枪,蹬着脚滑子来到老桥上,有人说,顺着老桥一直往西,就能找到赵奶奶的雕像。赵奶奶是牺牲的抗联英雄,听说她的事迹后大鬼哭了,觉得她虽然牺牲了,但雕像是她的家。
太平去南岗,起步就是一个大上坡,好像专门用来验证“万事开头难”的道理。
两人顶着雪花,气喘吁吁的滑到毛子坟大门口。春龙说道:“你说当初抗联打鬼子,是不是也这么冷,这么累。”大鬼转身到墙角掰了一根冰溜子,咔咔啃两口说道:“何止是累,他们没有粮食吃,时常啃冰溜子。”
春龙一听,也掰了一根冰溜子放到嘴里,咔哧哧咬了一口。他们的手红红的,脸蛋红红的,拿着晶莹的冰溜子,嘶哈嘶哈着,明明啃的是冰,却吃出了烫嘴的动静。
这时,大门里走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穿了件貂皮大衣,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大鬼的眼睛直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外国人,以前都是在电影里。大概是小孩的眼神有魂力,金发女人走了过来,她瞅瞅红缨枪,摸摸春龙的帽子说道“.......”
听不懂,感觉她可能是问路。春龙说道:“你想去哪里?”金发女人摇摇头说道:“我是问,你们不怕冷吗?”啊,她会说中国话,刚才干啥不说,二人齐声回道:“不怕。”她又滴里嘟噜说了一串话,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嘀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她向两人摆摆手,然后上了车。
刚才的一幕,像是在梦里,一阵寒风,让两个人回过神儿。大鬼咔嚓咬了一口冰溜子,说道:“她眼睛是蓝色的,是不是尿憋的。”春龙说:“可能是,常听人说,憋尿容易把眼睛憋蓝。”那她一定是来毛子坟上厕所,在里面没找到。
继续往前,在街口碰到一个驼背和尚,和尚衣衫单薄,面色红润。大鬼问:“请问,赵奶奶的家在哪里?”和尚直起腰笑了,说道:“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小施主,你告诉我,我的家在哪里?”
看着不远处的极乐寺,大鬼想告诉他,你家就在旁边,但不知道和尚说的家,是出家前的家,还是出家后的家。
他一定是在逗我,他虽然是个和尚,可头上没有烫过梅花那样的疤,也许是个假和尚。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向东方走了。这时,极乐寺飘出一缕烟,不知那是炊烟,还是烧香的烟,只是那烟扶遇到风,就成了风。
二人顺风滑倒烟厂,见空中有一座天桥很古老,看不见桥上走人。这里的空气中有一股烟味儿,大鬼吸溜着鼻子心想:那些抽烟的人真傻,想抽烟到这里闻闻不就行了,既省钱又过瘾。
“嘿、嘿,那小孩,你嘎哈呢?”问话的是一个爆炸头青年,羽绒服,喇叭裤。嘴里叼了一根烟,正在吐烟圈。他吐的烟圈很好看,凝聚、圆润,排成排,慢慢扩散。
“叔叔,你知道赵奶奶的雕像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