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年男人身穿儒衫,面容平和,自执黑白对弈:“冥顽不灵?县台此言差矣,圣人曰,仁者必有勇。韦秀才无勇,所以他该死。”
“为了读书,你居然诓妻子到大官巷伺候人……”
“县台!”
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黑子,起身,转身注视着一行人:“你是知县,那些读书人又各有家业,当然不在乎柴米油盐,可我家徒四壁,与你们这群喜欢指指点点的大人物不一样。
只要能赚钱,在我等眼里,不分高低贵贱!”
说完,他拍了拍额头:“险些忘了,这不应是秀才说的话,那好,换一番言辞。
恰恰是你玩忽职守,方才让我等穷苦百姓无路可走,男子鼠窃狗盗、女子青楼楚馆。
县台啊县台,若我是你,必不敢对百姓有所指摘。
你觉得百姓要是有体面的活计,会干这些受人唾骂的腌臜事吗?”
“……”
此人大笑,喋喋不休:“我瞧满城秀才、举人,无一个良善之辈,与土匪恶霸何异?
呵呵。
在我看来,土匪恶霸尚有真性情,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抢你钱财、害你性命。
你们呢?
个个衣冠楚楚,自夸谦谦君子,表面无懈可击,皆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张口为民请命,闭嘴保境安民,好话都被你们说尽了!
实际上满肚子卑鄙龌龊、蝇营狗苟,我睁大眼睛仔细数来数去,全是为富不仁、欺世盗名之徒,干的是鱼肉百姓,做的是损人利己。
我再问知县老爷一句!
在大官巷豪掷千金之辈,难道是穷苦人吗?”
顿了顿。
他走出屋子,站在阳光下。
红光满面。
并无一丝一毫厉鬼的恐怖。
“知县老爷,你可知韦庄祖上是怎么发家的?
我告诉你。
韦庄的爷爷叫做韦峰,做的是拦路打劫的勾当,攒了些脏钱,买下城中两间铺子,又时常散粥救济穷苦百姓,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市井嘴里的韦善人。
难道,韦峰做了点好事,就对其曾经做的恶事不管不问了?
至于韦庄,哼,他花的每一枚铜板,都带着百姓的骨血。
竟好意思羞辱我?!
知县老爷,你说,韦庄一家,该不该杀?他们该不该死?”
中年男人掷地有声:“在下,乃是替天行道、行侠仗义!饶是圣人知道了,也得夸赞一声,有古君子之风!”
一直未曾开口的李平安,问道:“还要杀人?”
他扭头看着小道士,笑眯眯:“杀尽天下恶人,人人都是圣人。”
此厉鬼的话音刚落。
李平安拔出桃木剑一剑斩过。
《桃剑斩妖四式》的第三式——祸不旋踵。
法力汹涌。
顷刻淹没了这头执念深重的厉鬼。
每一缕法力,都像是一柄极小的剑。
第三式是威力最大的一剑,李平安轻易不用。
再以《救苦拔罪经》超度。
眨眼之间。
此地不见厉鬼,只留一行人。
“真人……”白元犀心震神摇,显然被厉鬼的话语煽惑了。
他是怀朔县的知县,经常与本地的豪绅打交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白元犀是看在眼里的。
李平安对那厉鬼的妖言无动于衷:“白知县,小道是道士,斩杀害人的厉鬼,天经地义。
你是此地的父母官,捉拿不法之人,除暴安民,亦是天经地义。
既然天经地义,那便去做。
路,就在脚下。
人间虽藏污纳垢,小道却满怀希望。”
他刚走出小院。
便见到丰粮巷中,站了位身穿白衣的男子。
所穿白衣,与穿黑衣的夜游神赵珏,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