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江予海的，是渐渐下划的剑锋，苏九小心翼翼操纵着它，尽量不伤害到江予海的头皮，慢慢的将他的头发剐下来：

“我不信。”

守山人盯上自己，开什么玩笑！

短短的时间里，苏九脑海闪过诸多想法。

结合先前水中的遭遇，连珏山的声名的确蔓延到了平仄山，仅仅是传承符文的显露，使得那位惊蛰修者顿足，从而失去擒拿击杀的大好机会。

连珏山压根没有通过平仄山追捕自己和妹妹的必要，而且根据那人的反应来看，他压根不知道！

自己在平仄山的眼中，仅仅是待割的韭菜。

“我说的都是真的！”

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锋芒，江予海彻底谎了：

“你要怎么样才肯信我。”

他想要扑上去，抱紧眼前人的大腿痛哭流涕，以表真心，奈何某人向来不懂得何为怜惜，抬脚给他踹了回来，淡漠出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听听你濒临死亡时候的言语。”

疯子，变态，混蛋！

江予海的脑海浮现一幕幕惨绝人寰的画面，自己的头发被剃光，恶魔以剑为笔，将名为死亡的画卷刻录在自己身上，从皮到肉，从肉到骨，从骨到命...

很快，他成了光头。

苏九持剑的右手很稳，犹如技艺高超的画师，心中只有铺在桌上的宣纸，低头蹙眉，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下笔。

江于海怔怔看着悬于天灵的黝黑长剑，豆大的汗水不停往外冒，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

苏九许是觉得吵闹，食指在双唇间竖起，轻轻嘘了一声。

嘶…剑锋划过天灵表皮的声音。

精神备受折磨的江于海当即哀嚎出声，似乎惨遭划破的不是表皮，而是他的胸腔。

苏九仿若未闻，仍旧专心下笔。

缩在后方角落的小瞎子瑟瑟发抖。

她想起儿时父亲对兄长的教导：

面对有可能撒谎的敌人，你需要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们张口，在这个过程里，你不是一个人，你只能是一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苏九正在成为恶魔！

哀嚎声在逼仄的洞穴里来回游走，他像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遵循刑讯逼供的节奏，既令对方痛苦，又不肯叫对方死去。

一笔笔，一划划。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杀了我…杀了我…”

面目全非的江于海靠在墙上，鲜血流遍了没有衣物遮挡的身体，他的手抬起，向前虚抓几下，似乎想要把死亡抓到嘴里。

苏九淡然出声：

“不要着急，刚画完皮，接下来是肉，然后才轮到骨头。”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从昆仑的剑锋处低落。

江于海永远闭上了眼睛，他到死都没有改变说辞。

一抹理当如此的笑，从面目全非的江于海脸上渐渐浮现，遭昆仑划破破划烂的嘴角缓缓翘起。

死亡来得顺理成章，叫寂静瞬间笼罩了湖底洞穴。

苏九的眸子里闪过讶异，他打从心底认为江予海有所隐瞒，乃至此刻也如此认为。

平仄山...守山人...连珏山...亦或者寰宇...

【无思江由历九六九三年，寰宇落眼二十四诸天，今见苏九于林间斩虎，特赐契约，入寰宇，行诸天，得长生。】

契约...莫非江予海的嘴硬源自于寰宇的契约，如果违背，他将承受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他只是个刚踏上修行不足三月的菜鸟...

呼。

一口长长的气出完，苏九闭上眼再睁开，眸中的惊惧缓缓散去，他很清楚自己缺乏摸索的力量。

无论平仄连珏，亦或高于二十四诸天的寰宇，都是他无法触及的存在。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可悲的隐忍。

“哥，你没事吧？”

冉寻充满担忧的声音响起，苏九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随即走到妹妹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收拾下。”

守山人留给江予海的馈赠，他要了。

一戒一书九剑。

苏九将九剑搁置在旁，拿起那本厚实的书，刚想翻开，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儿吹过，耳边随即传来哗哗哗的翻动声，带着它飘然而起，好似在找什么。

找着找着突然停下，像嗷嗷待哺的娃儿张开了嘴，唰的扑在苏九脸上。

糊得严严实实。

它们堵住他的嘴……不是堵，化作千万缕黑白，钻进他的身体里，涌入神魂之中魔种的所在地，凝聚成书，五寸厚，三尺宽，九尺高。

是为三十六剑书。

开卷有言：

【渺渺茫茫，苦海无涯，苍穹有际，诸天可越，唯人难度，神不如鬼，脉不及魔，海难比仙，身弱妖也，唯有三百六十二穴，碌碌终生，能有何为？

愿以阵辟，以人为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