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路德维克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为什么要离开啊,不管从任何角度你都没必要走啊。”
“我不是说了他们是冲我来了吗,按照他们如今对我的刻骨仇恨,这次失败了下次肯定还会继续的,我要是继续住在你这里早晚你和那位女仆都要被波及的。”
“可,他们应该还会讲究最起码的不伤及无辜吧……”
“说什么话!”夏尔情绪瞬间激动,还伸出右脚狠狠踏了一下地板,“他们要是不想伤及无辜大可以呆在马车上朝我放冷枪,可他还是选择了最容易伤及无辜的做法不是吗?他们已经被愤怒整得半疯了,只要能弄死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没准正是现在,他们派来的下一个杀手正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观察着这栋屋子,找机会狙击呢!”
路德维克一听这话急忙跑到窗边四下张望,可望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这种时候看有什么用啊……”夏尔白了他一眼。
“怎么说呢,虽说我一直以来因为对奥坦丝有偏见就连带着对你也没好印象,可那是以前了,和路易一直以来讨论这些问题后,我觉得我也不该让自己和奥坦丝之间的问题影响到你,于是就……”
“想以补偿为名来弥补我失去的父爱?”
“嗯。”路德维克点头,“其实最开始从路易那里得知你来到了意大利,特别是你还要来佛罗伦萨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向你道歉然后补偿你童年失去的东西了,
于是就想着先带你吃好吃的,去妓院给你点几个我很看好的女郎,之后再带你游览这佛罗伦萨的风景名胜……”
“都是玩啊。”夏尔冷不丁地说道。
“玩是最能增进感情的吧,经过我这十来年的经验总结,不管是和孩子增进亲情还是和女郎增进性情到处玩都是最有效的办法!”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们最开始不是在讨论烧炭党的问题吗?”夏尔终于受不了了打断了对方。
“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小问题,我只是想趁现在尽可能弥补一些当年犯下的过错,要是你离开佛罗伦萨,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了?”
“机会肯定是有的,但要是让我继续呆在这你们也会被波及的!听不懂我说的吗?”
路德维克沉默了,看着眼前因愤怒而双眼瞪得老大的夏尔,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个让他至今都不愿面对的女人。
在阿姆斯特丹两人就没少发生冲突,那时的他还年轻,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好奇且胸怀理想,面对二哥送过来的荷兰王冠他几乎是怀抱着维护荷兰百姓权益的心去当这个王的,为了获得他们的充分信任不惜改了荷兰国籍,名字中法语发音的路易也变成了荷兰语发音的路德维克。
与他相比,奥坦丝就显得和其他的贵妇人没有任何区别。
整天大把大把地挥霍着荷兰百姓的赋税,不是往返于靠近港口的商业区就是流连于宫殿中的宴会沙龙,当见到她和那些男人熟练地说着调情的话与堕落的动作时,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是觉得自己仿佛连灵魂都被挖走,空留一举衣着华丽的行尸走肉继续横行在这人世之中。
自打小时候,他在整个家族中就属于最没有存在感的一类,当上皇帝的二哥拿破仑自不必说,甚至是大哥约瑟夫的博学,三哥吕西安的气宇和幼弟热罗姆的乐天他都不具备,当大家都长到和夏尔差不多的年纪时,几乎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开始崭露头角,唯独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吕西安能为了爱情和二哥决裂,热罗姆他们也能专心为自己想做的事全神贯注,可他自己甚至连婚事都需要二哥给他张罗,结果就是这样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女人完全无法和他产生任何灵魂上的共鸣。
直到当上荷兰国王,他才稍微恢复了些自信,在面对二哥让他利用荷兰为法兰西源源不断提供燃料的命令时也有了些底气和对方讨价还价,或许就和扑火的飞蛾般不自量力,但在生命燃尽的最后一刻也算是向世界展示了那曾活过的独一无二的痕迹。
即使如此比喻,他的下场也如那扑火的飞蛾一样,他以往向荷兰百姓倾注无数心血所做的一切在他的一道无情的手谕面前就能被轻易碾碎,当然被碾碎的还有他那颗仍然在断断续续流淌着上进之血的伤痕累累的心。
那个奋发向上的路德维克·波拿巴在荷兰王国变为荷兰行省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举时刻感到空虚,时刻只想用各种廉价的娱乐和欲望填补这份空虚的野兽。
之后在得知联军进入巴黎,将二哥的野心扫入垃圾堆后,比起其他人的悲伤他显得毫无感情波动,因为那一切早已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
路德维克没有说话,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慢慢向后退,最后一把坐在了床上,夏尔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