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方向不时传来碰杯声与热罗姆的笑声,可夏尔此刻没有一点享用美味的想法,他冻僵的身体只是初步恢复,若此时离开燃着炉火的客厅只会让他如同掉进冰窟。
“你不去和我们一起吃吗,夏尔?”约瑟夫见夏尔不想挪窝,关切地问道。
“我只感觉又冷又累,让我烤一会火,饿了我再吃吧。”夏尔回答。
似乎是听见了对话,刚走出客厅没几步的吕西安也折回,见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还有些发抖的夏尔外加他刚才的话心里顿时一股子无名火:
“你疲劳我能理解,但这顿晚餐不是简单的一顿饭,而是很重要的团聚的时刻,我们难得见一面,你短暂地加入我们待一会儿也好,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大家,为整个家族的融洽好。”
约瑟夫听吕西安火药味那么重的说辞也有些不悦,可他并没有斥责对方,而是继续用温和的音调安慰夏尔:
“我完全理解你的疲劳,回到家后只想休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你需要时间恢复精力那就去休息吧,我们可以把你的那份晚餐留给你。”
他柔和的音色犹如冬日的一抹阳光,让夏尔听着感觉舒服了些,可热罗姆的加入让他刚暖和点的身体又出了岔子:
“在阿尔卑斯山爬半个月确实不好受,但你别忘了这可是绝佳的让我们大家都放松片刻的机会,也许一杯暖身子的好酒就能让你迅速恢复精力也说不定呢?就待一小会儿嘛,大家聚在一起是快速升温的绝佳良药!”
“好吧,待会就来,至少也让我的身体别再继续发抖就成。”夏尔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奥坦丝见状也干脆地把他们全带到餐厅去了。
房门一关,整个客厅只剩了夏尔一个人,火炉内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混着外面时不时吹过的风声一齐袭进夏尔的耳中。
他并不是不饿,相反,他饿了有两三天了,即使早有准备可冬季的阿尔卑斯山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那点干粮即使严加控制分量也撑不到半个月。
先前扎营躺在帐篷里时,他的脑中就总是自动回忆起在意大利和美泉宫发生的点点滴滴,虽有胜利,但更多的是苦涩与悔恨,这些情绪的综合作用让他难以入睡,再加上周遭的低温和偶尔光顾的暴风雪一晚上醒着都十分正常了。
原先面对险境时他尚且可以不想这些,可此刻身处安逸圈,这些回忆便如潮水般袭来挡都挡不住。
特别是佛罗伦萨那个烧炭党人当着自己的面自杀,粘稠的血液喷了自己一身的那一刻,直到现在他都感觉若是自己去了餐厅,八成会看到他浑身是血,脑袋上多了个洞的遗体重新活过来对自己摆着种种可怖的表情。
果然还是别去了,坏了他们的兴致可不好。
夏尔仰面朝天,目光不断下移,最后落到了挂在正墙上的拿破仑一世的半身画像上。
画像上的他穿着革命法军的军服,头发已经有些稀疏,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韧性或者是孤傲,不知是不是错觉,夏尔感觉那双仿佛活着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不知道叔父以往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呢,如果是他面对这种事又会选择如何做呢?
脚步声从餐厅的方向传来,夏尔出于习惯警觉地望向房门,打开后发现来者是奥坦丝,不知为何她又回来了。
“老妈?”夏尔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先前看你脸色就不太好,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几天没吃东西了吧?”
见对方说中了,夏尔思索片刻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若此时面对的是别人那他一定会选择隐瞒。
“你吃不下饭,是因为在佛罗伦萨遇到的那个自杀的烧炭党人吗?”
“嗯。”
“他在你面前自杀,还故意让血溅到你身上,你认为他是想干什么?”
“应该是报复吧,想让我一生活在这个阴影里,或者说是让我这辈子为一千多名烧炭党人冤死而愧疚终生。”
奥坦丝坐到夏尔前面,还让夏尔直接靠到自己的膝盖上来,他仰面看向奥坦丝,由于遮挡只能看见她的半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