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氏将夏侯向楚帝请婚的事与沁雪说了,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沁雪沉默了片刻,淡笑着说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是啊,就是不同意又能如何呢?忤逆父母,还是抗旨不遵呢。自她被赶去慈心庵,父亲几乎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亦或者是她没有抬头正视过父亲。可她也想不明白,既然请婚为何不为嫡女,反而为她这个庶女。她怀疑自己是父亲手里的工具,为父亲自己或者大哥铺路吧,这样想来,牺牲她就合情合理了。她虽心有不甘,可如果她成了王妃,至少娘不用再仰人鼻息,可以安稳度日了。江氏见沁雪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想好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去。
因着家主和主母吵架,侯府虽然张灯结彩却没有一丝热闹的气氛。穆氏带着夏茹回了娘家,夏临风同江氏住在偏院,整个主院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洒扫的婆子漫不经心地晃着。江氏曾劝夏临风回主院住,可夏临风觉得无法和穆氏解释清楚。江氏无奈,这件事始终是因他们母女而起,于是强撑着病体带沁雪去看瑶娘。可怜的夏侯,年初三开始就和一府的仆从守着空荡冷清的大宅。
沁雪很开心能和娘一起外出访友,坐在马车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瑶娘是本家的远方亲戚,嫁入京城后便走动多了些。瑶娘嫁的是书香世家孙家独子孙毓,家风醇正,在京中小有盛名。因孙家重学识轻名利,故而在朝堂上鲜有建树,可在一众学子眼中,孙氏学识犹如泰山北斗般的存在。江氏看中孙家,还因为孙家后宅简单。若日后沁雪能嫁去孙家,定会安稳和美一生。孙家长子在娘胎里就被指腹为婚的,而幺子自小身体孱弱养在佛寺中。夏侯迟迟不肯松口将沁雪许给孙家,大约就是这个缘故。如今夏侯请旨赐婚,与孙家便再无可能了。江氏心中叹息,爱怜地抚着沁雪的纤细的手,暗暗感慨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沁雪流连着马车外的风景,没有注意到江氏的神情。
孙府门口,瑶娘翘首以盼,见侯府的马车到了,立刻开心地迎上去扶江氏下马车。瑶娘见沁雪随后从马车里出来,微微低头道:“几年不见沁雪都长成大姑娘了。快扶着你娘一起进来,外面冷。”沁雪欠身行礼,瑶娘连忙扶起她,直言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后院。瑶娘先带着江氏母女给孙老夫人请安,随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沁雪进门后看见了孙彦庆和吕心悦并排站着,心下即震惊又欣喜。相互见过礼,待众人坐定,瑶娘才笑逐颜开地说,再过半月就给两个孩子完婚。沁雪开心地跑到娇羞的吕心悦身旁,恭贺她嫁得如意郎君,也祝孙彦庆终抱得美人归。孙彦庆自然乐开了花,吕心悦轻轻推了沁雪一把,嗔怪她打趣自己,兴许她的好事也快了呢。沁雪面色微微僵了僵,弯唇道:“姐姐说笑了,我怎么能和姐姐比。姐姐和彦庆哥哥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可是谁都比不了的。”孙彦庆笑着道:“说到青梅竹马,你和二弟不也是么。唉,只是二弟没有这个福气啦!”江氏担心提到婚事怕沁雪难过,赶紧将话题引到孙彦羲身上。自孙彦羲十三岁后,便跟随普光禅师云游去了。江氏不禁问道:“庆儿和心悦成婚,他会回来嘛?羲儿自幼送到梵音寺将养,好不容易把他身子骨盼好了,他又要跟着师傅远游。好在这孩子还有点孝心,每年都会给家里送三两封书信报个平安。可惜,他居无定所,只有他书信回来,我们根本没办法联络他。”江氏宽慰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虽见不到,可大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孙家二郎才貌无双,博学广闻,何愁不成大器。”瑶娘嘴上嫌弃彦羲没有彦庆懂事孝顺,心里却乐开了花。瑶娘见三个孩子插不上话,便吩咐小桃将他们带去暖阁说悄悄话去,免得跟大人一起不自在。
心悦帮沁雪搓着冰冷的小手问道:“沁雪,刚刚长辈们都在我不好多问,夏侯给你请婚这事你是怎么想的?”沁雪撇了撇嘴道:“我和父亲素来不亲厚,他有什么打算自然也不会与我说。此前娘提过我的婚事,只说会好好择选,没想到……向来婚姻都是父母做主,我也只能听天由命。”孙彦庆微笑着宽慰道:“妹妹不必难过,夏侯就是心疼你才会想你嫁入皇家的。”吕心悦撇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高门大户的后宅过活已属不易,更何况皇家呢!”孙彦庆靠近轻轻扯了一下没心没肺的媳妇儿,吕心悦这次反应过来。
边城嵘王府内,管家小心翼翼地呈上一封密信。昏暗中,嵘王肖裕看完后,将信笺放在了脚边的火盆里。片刻之后阴暗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二十年了,灰鹰,你替本王回去瞧瞧吧!”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