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辆孤独的马车缓缓驶出定鼎门,马车内坐着须发皆白的张柬之。
张柬之掀起车帘,望着渐行渐远的洛阳城,内心怅然若失。
老夫为大唐社稷奋斗终生,最终落得个贬官流放之命,何其可笑!
他面色平静,放下车帘,缓缓闭上双眸。
“怎么停下了?”张柬之睁开眼问。
“主人……”
“张公,可否下车一叙!”
卫王的声音。
张柬之一愣。
他抬起枯瘦的手,掀开车帘,看到骑在骏马上的那个青年,以及那张永远洋溢着自信笑容的脸。
一阵微风吹过,风中似乎带了沙子,迷住了他老眼。
张柬之微笑点头。
李重俊亲自替张柬之搬来凳子,并扶着他走下马车。
两人来到路旁的街亭落座。
李重俊在此等候多时,架在小火炉上的铜炉,热气滚滚。
“张公,旁人都说喝不习惯这炒茶,不知您喝不喝的习惯。”
李重俊给张柬之斟满一杯红茶,笑道。
张柬之端起茶杯,微呡,仔细咂摸。
随后笑道:“初入口,微苦,后有回甘。难得,老夫年纪大了,煮茶喝多了就感觉腻得慌,殿下这茶来的及时。”
“那就送张公一包。”李重俊看向站在一侧的阿史那先武。
阿史那先武了然,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红木锦盒放下。
“如此,老夫却之不恭了。”张柬之含笑收下,而后道:“殿下半路拦车,应该不止是为了送老朽一盒茶叶吧?”
“怎么不行吗?”李重俊笑着回问。
张柬之没回,只是含笑盯着他。
片刻后,李重俊摇头苦笑:“果然瞒不过张公法眼。本王还真有事请教张公。”
“殿下是想问,接下来该如何面对错综复杂的朝局吧?”张柬之道。
“张公所言极是。”李重俊坦然:“不瞒张公,我在朝廷根基太过浅薄,武、韦视我如眼中钉,阿耶自始至终对我淡漠如水。”
“本王想要自保,更想再进一步。您认为朝中,何人能与我做朋友?谁人又是敌人?”
说完,他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柬之。
“殿下若是想找同盟,魏元忠与宋璟二人刚直忠义,可做依托。杨再思……”
张柬之思忖片刻道:“此人虽狡黠如狐,不过若是……罢了。此人不提也罢。”
“除以上二者,大理卿尹思贞也算忠贞,殿下或许探寻一二。不过尹思贞距离贬官亦不远矣!”
张柬之叹息。
“张公,您认为除武韦二人之外,我还需注意谁?”李重俊思索,问道。
“殿下若想成大事,需当机立断,首先除掉武三思。只要除掉武三思,韦后便不成气候。”张柬之目光一沉:“但是殿下最终想要坐稳江山,首先需要注意便是……”
张柬之手指沾水,在石桌下写下两个字:相王。
李重俊看着这两个沉思。
……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王朝宗拧眉望着杨知庆的尸体。
“今日巳时,老奴去祠堂给公爷送饭,敲门几次听不到回应。想到公爷可能昨夜诵佛过晚,于是老奴又折返回去。”
“等到午时,再去敲门,还不见回应。老奴才发觉不对劲,于是找来仆人撞开祠堂。”
“等看到公爷时,他已经就是这副样子了。天杀的,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我家公爷啊!”
杨三叔伏地痛哭流涕,接连捶打地面。
王朝宗看着祠堂里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