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把村口的事和婆娘说了。
“你脑子进水了,那俩小崽子说啥你就信啥,平常你编排他俩那股劲儿呢!”
男人没反驳,沉声说。
“庄稼我让李二帮忙打理了,给钱的,就当带孩子进城见见世面。”
程二丫骂的没那么毒了,但还在絮叨,她得说两句,胸腔子里那股无根火才能散了。
许是被说的烦了,男人大声喊了两句。
“你懂个啥,凡耀那崽子灵着呢,那些个这辈子烂地里的,老子编排他们有啥用!”
程二丫不再说话,瞪着眼从男人手里抱过儿子。小孩白白净净的,惹人怜爱,却比不上那庙里的瓷娃娃。
孩童眨着眼睛,伸出软嫩的小手,想要离母亲更近一些。
程二丫忍不住朝儿子的额头狠狠起了一口,男人看着他俩,只觉得这辈子什么都值了。
堤坝因为缺少维护,各色的蛇虫鼠蚁在里面安了家,连吃带毁,堤坝比看上去还要破烂,因此小姑娘说出拆坝这样的豪言壮语。
可这堤坝就像一辈子种死在地里的老人,哪怕一口牙掉光,瘦的像一把泡烂吹干的柴火,依旧在农地里尽一个农民的本分。
小翠一屁股坐在河岸上,明明被拆的只剩一层土了,这破烂堤坝就是不倒,急得少女对着它用力的踹了又踹。
“小翠,你离远点。”
凡耀盯着哪堵屏障,好像第一次看懂的了它,在他决心推倒它以后,或者说决心推到它保护小翠,爹娘以后。
“你干什么?”
凡耀直直的走进河里,双手按住堤坝,竟是想要徒手推到它。
“没事!”
凡耀高喊一声,用尽全力。
脚下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变成随风轻飞的绸缎,飘散开来,却是逆流流向堤坝。
凡耀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股力量在向他的体内流淌,这力量原本存在于堤坝内,还能支撑它存续百年光阴。
小翠冲向凡耀,她在心里怒骂凡耀是个自以为是的傻蛋,两个人在这儿就不能想想办法?让她后退,自己去推堤坝,真要是被决堤的河水拍死,她非得扒了这小子的皮!
堤坝松散,即将倒塌之际,一声嘹亮的火药桶似的吼声传来,让凡耀身体一滞。
“你娘的,给老子过来!”
汉子大步跑来。
汉子觉得有些事比种田重要,比如教育骗人的儿子。过程他都想好了,他讲些自己琢磨出的道理,儿子痛改前非,说不准那小子会被自己说的后悔的大哭,这时候他还能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就像说书的里面的英雄豪杰那样。
可那丫头身板是真好,自己在他们身后追了一路,还差点跟丢,好不容易撵上来,就看到凡耀在推坝。
他可懂那群“乡里乡亲”,这坝一倒,不管他儿子怎样,他们家都算完了。
汉子勒着嗓子吼叫着,小翠哭喊着,在一声若有似无的破碎声中,这座存在了不知多少年头的大坝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