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当天空披上一层淡淡的黄晕,半挂在云彩里的太阳热的温柔,像个大蛋黄,看的忙了一下午的庄稼人直眼馋。
看见这个,妇人们也知道该做饭了。于是打水洗菜,街坊邻居打个照面的功夫,从天南聊到海北,村子里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直到飘起缕缕炊烟,人间烟火声不断。
一口村子人用了几十年的老井,本应排起长队,落下一个个取水的木桶,此时井口却是天光淡淡,白云悠悠。
突然,伤口狰狞的少年趴在井口大喊。
“有人吗!”
沙哑凄厉的声音在井间回荡。
借助洒落的天光可以看到湿漉漉的井壁落下几道长长的抓痕。两具尸体浮在暗红的井水中,一只花色的异猫,另一个是古井附近人家的一个孩子,上一次见他是凡耀打水的时候,他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拿石子扔他,骂他是娘们儿,怪胎。
男孩儿瞪着眼睛,面无血色,布满抓痕,想来是那畜牲临死前也不改凶性。
凡耀往后踉跄一步,原本漂亮的一双眼睛彻底失去神采。
他回到家中,又翻遍整个村子,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第一头异兽。
他僵硬转身,再次开口喊。
“还有没有活人!?”
最开始他一路走,一路喊,声音洪亮,却不是大的吓人,生怕有活人躲着不敢出来。
而这一声如同惊雷,连村子外面都能听见,他再次向着家的方向,依旧是一路走,一路喊。
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村子里却仿佛下过一场血雨,留下一摊滩血水,大部分的房屋成了废墟,撞痕抓痕不尽相同。
凡耀走过一条被血泡软了的小路,飘着碎布烂肉,还有骨头渣子。他没有再运用那股力量保护自己,任由骨骼石子扎在的脚上,也许疼痛感能让他更加清醒一些。
当夕阳西斜,他到家了。那个熟悉的房子破了一个大洞,门只剩下碎渣,能一眼看进最里面。
屋里的床上放着一块染血的布料,凡耀很熟悉,因为小时候害怕的时候总爱拽娘的袖子,让宽大的袖口挡住自己,那样能让他安心。
少年双手捧起染血的半块袖口,走到院子里挖了一个坑,轻轻放到里面,撒上黑色的土壤,攒起一个小土堆,然后对着那个小土堆重重的磕了头。
凡耀站起身,面无表情,既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转身向院外走去。
走出房阴,阳光照面,此时此地,温暖如初,阳光一闪的瞬间,好像…小翠就在院外等着他,屋子里喝的脸红的汉子没个好气,却撇着眼,偷偷往这边看,娘就站身边,笑眯眯的,说上一句每天少不了的早去早回。
可当他想看的仔细些,伸手摸摸他们,眼中又只剩下残破的现实。
白日将尽,天空如宝石深蓝瑰丽,远天一抹残阳如血,播撒着一天最后的光与热。
当大地彻底陷入黑暗,在一条田间小路上,无数的幽寒亮点明灭闪动,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