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解释道：“是一只小鸡仔。”

就这样，他觉得今天的就餐结束了，老太太的问题是他想吃的最后一口，如果这个时候强撑着意志再吃点什么，必然要引起反胃，他害怕这种伤！

在张右安小的时候，就因为他贪念那多出来的一口，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他都对葱花感到恶心。

他觉得青椒炒鸡蛋这样的美味是需要吃一辈子的，所以他即时住下筷子。

然而筷子可不是想要住下，就能住下的。

老太太注意到张右安碗里剩下的饭菜，发现他吃的很少，而他又说自己根本没有吃早饭，自然是希望他这一顿能吃三顿的分量，于是不断施加压力，让他继续吃下去。

她想要弥补张右安缺失的东西。

这是张右安认为老太太很令人讨厌的地方。她总觉得孩子是吃不饱的，如果饿上一顿，就要用两顿，甚至更多顿来弥补。张右安不喜欢这一点，甚至有些反感，所以他心一横，说着伤人的话：

“我不吃，又不是明天会死！”

是的，他在迟暮的老人面前大谈着死亡，而他本身是那样的年轻，他不知道老人对“死”这个字有多么的敏感，其实肖兰也不知道。

越是无知就越要挂在嘴边，这是他的习性，为的是填补精神上的饥饿。现在他甚至有些撑得慌，或许刚刚只消说一句“明天不来”的话就好，因为老人对见面看得很重，而他根本就是无所谓的。

为了不让画面在这一刻中断，肖兰立即出声责备道：“你外婆是为了你好，让你多吃一点，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她没有生气，也不知道怒火应该由哪个字眼点燃，反正她是平静的，甚至还能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并将张右安掉落在桌子上的饭粒用筷子扫到碗里，一同倒进狗盆中。

老太太自然是没有脾气的，毕竟她才刚刚见到张右安，怎么舍得对他发火。况且她太老了，像是干枯的树枝，无论如何不能轻易动怒。她心里明白，只要这把火一烧，她会在短时间内化为灰烬。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容易点着，她在张右安要求肖兰带他回家，并声称要看小鸡仔时，突然从那只沙发上站起来，鼓起的风吹动了头顶的挂历，显示的日子折了上去，一只角塞进上一天里，一只角留在下一天：第二天即将显形！

她跟着肖兰和张右安穿过锅屋，走到大门口，看着张右安坐在电动车的后座，才急匆匆地说道：

“玉兰，你明天早点来！”玉兰是肖兰的乳名。

“那么早来做什么，你看不到你外孙的密码箱吗？肯定又要给他洗一上午的衣服！”

肖兰有些生气，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怒火，她觉得老太太在侵占自己的自由，虽然已经有四十年了。然而张右安已经回来了，她自己在家的时间必须要多一点。

她想争取这个权利，即使每次都是她主动被剥夺的。

其实她心里不愿意承认：“我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日子，和人。”

老太太解释道，甚至眼睛里差点流出泪水，浑浊的，进了沙子一样。

“小乖说要吃小鸡，你明天来做！”

肖兰听闻此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知道老太太听哪去了，张右安说的不是那个小鸡仔。

她对着电动车后座的张右安嘲弄道：“你看你外婆，人老了，什么话都听不懂！”

张右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