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慕语才走,这殿里的冰冷又复从前。嘉阳的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秋眸微扬,淡漠的脸上露出了妖冶的笑。
“云鬓花颜,芙蓉帐暖,陛下大驾凤鸣宫,臣妾惶恐。”
嘉阳没由来地冒出句阴阳怪气的话,魏文初脸上笑意依旧,眼眸却沉了几分。“皇后此言何意?”
“这儿没有别人,陛下不必再端着脸与臣妾演举案齐眉的戏码。”嘉阳冷冷地说着,脸上笑意更甚,似腊月冰霜一般的笑,寒意沁人骨髓。
这会的嘉阳与方才完全做两人,便是随侍左右的景雯也被惊到了。由是嘉阳如此怪异,景雯做奴才的哪敢多言。
眼见高坐上的帝皇面色愈发难看,魏文初略微侧身,锐利的眼神似乎要将嘉阳剖做碎片。陛下待皇后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也只因静昭仪之事红过眼,却今日的场面却是头一回。
帝王心思难测,今日魏文初面上看似春风和煦,面下实是波涛暗涌,伺候的奴才个个伶俐,哪里会看不出。魏文初不做言语,只摆了摆手,四下的奴才像得赦一般纷纷退下。
转眼间四下无人,嘉阳垂眸看着身侧的明黄衣角,胸口的阴郁是安神香也驱不散的。
“太后恍然崩逝,孤瞧皇后日夜操劳,太累了!”最后几字魏文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此时他看着嘉阳的眼神与文武百官无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二人竟要互相揣度,互相防备了。
“是,臣妾累了。对陛下,对这泱泱大国,臣妾都有心无力。”
世人皆说陛下专情独宠皇后,连她都一度这样以为。若不是近来的种种她都不会知道自己身处一个谎言编织的幻境里。
“既然皇后累了,便好生歇着吧。”魏文初丢了这么一句冰冷的话便起身。
“陛下的专情,从来都不是给臣妾的,而是慕语。陛下,臣妾说的对吗!”嘉阳唤住了那个虚假的背影,他不出意外地回过头,紧接着移步走到她面前。
“皇后不仅是累了,怕是病了,竟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孤既已说过,再无二心,难道孤这虚设的三宫六院还不足以证明吗,你就这么不安心吗!”他几乎是贴上她的脸,近乎愤怒地瞪着她,暗焰灼灼的眼里再无初见的清澈。
看吧,这就是证据!从前他会柔声哄着她,如今是连骗她都不愿意了,他这是气急败坏了,再也装不下了。嘉阳嫌恶地推开他欺上来的身子,或者说是恐惧,眼前的人叫她胆寒。
“随着穆亲王妃死而复生的,怕还有陛下的妄念吧。错了,是从未断绝,如今只是不作掩饰了。”
“皇后慎言!”他呵斥出声,眼底的寒意是从未有过的,即便是当年她暗自处死静昭仪都未有过的。
“慕语已是穆亲王妃,是老七的王妃,孤还知道什么是寡义廉耻,不必皇后如此耳提面命。”
他越是气愤,嘉阳的笑意便越妖冶。如果他真的知道,他会大发雷霆吗!
“皇后变了,孤的皇后,聪慧貌美,体贴大方。她不似你这般好妒,多疑。君子一诺九鼎,你的后位,荣宠,无人能憾,你还在怕什么?”
“我怕陛下!”嘉阳眼里盈灌的泪夺眶而出,从美艳的脸上逃走,将华服烫出暗红的伤口。“臣妾是变了,陛下却从来没有变过,你对穆亲王妃的痴念,从来没有变过。若不是臣妾多疑,又怎能知道,陛下如此情深对她人!”
纵然如此,她的泪,魏文初看了还是会心痛。他的手已然不受控制地抚上嘉阳的脸颊,指尖轻柔地带走滑落的泪。
“孤以为你与她姐妹情深,她活着回来,你该欢喜不是吗?孤不知,她回来会让你如此不安,心慌。”魏文初捧着她的脸,耐心地哄着她。
嘉阳不得不承认,她的狠心在他的柔情下,如同以卵击石。嘉阳苦心筑起的铠甲,瞬间化作飞烟遁走。可她尚存的理智却提醒着她躲开他,魏文初此人,于她是毒药,她已上瘾不能自拔。
“臣妾听闻吴国不安分,屡犯边境,想必前朝事忙,臣妾恭送陛下。”嘉阳连连退后了几步福下身子,魏文初欲将她拥入怀的手僵着。
良久,他收回了手,周身鼓胀的气焰偃旗息鼓。“孤瞧你脸色不大好,想必是孩子们太不省心了,孩子自有奴才们照看着。你大可放宽心,不可劳心伤神了,知道吗?”
“臣妾恭送陛下。”嘉阳只欠了欠身,直到魏文初出去后她才撑着身子做回榻上,疲软的身子随即靠在软垫上。
景雯已入内便看到她倚着,面色很是苍白。景雯急忙往香炉里添了新粉,紧接着殿里便被青白的烟笼罩着。即便如此如此她的脸依旧白得吓人,指尖更是冰凉至极。
景雯不住地搓着她的手,“娘娘您好端端的怎的那般说话,奴婢可要被吓死了,好在陛下走时面色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