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学会低头。
毕竟一个时刻准备去死的人,还有什么低头的余地吗?
有时候沈父看到他的眼神,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可怕。
荒芜的,死寂的,绝望的。
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人。
一个下一秒就会跳下悬崖的人。
穷途末路,孑然一身。
满身可怖的伤痕,混乱的晃动的人影,男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和怒骂,继母娇滴滴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人生啊。他想。
好疼啊。
好多的血。
不过无所谓了。
我本就是无所谓活着的不是吗?
拼命地学习,拼命地考上最好的大学。
却被安排了留学。
无所谓的,本来就无所谓的。
拼命地活下去就好了,只要为了复仇。
“你已经毕业了,是时候开始接手家里的事务了。”
“明天你就去公司接替一下总经理的职位吧。”
“哦。”
他只是回应。
反正是无所谓的,什么都无所谓的。
他依旧记得那一刻沈父似乎是想从他眼睛里看到什么失而复得或者欢欣鼓舞的喜悦,他以为给了他一个似乎是继承人的身份,就能让他沉醉在这场他编织的虚幻美梦里。
可是他亲爱的父亲忘记了。
忘记了他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就已经丧失了拥有美梦的能力了。
于是他只是冷笑。
他很快地适应了一切,董事会的刁难,客户的不领情,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的质询,和那位继母假惺惺的关怀。
再忍一会,再忍一下就可以了。
再忍一下就可以死掉了。
.
他遭遇了第一次暗杀,对方雇了一辆大货车,想要伪装成车祸意外的假象。
可是他雇了一位赛车手做司机。
很快他就遭遇了第二次暗杀,对方在酒局的酒里做了手脚。
他只是微笑着将那杯酒倒在了另一个杯子里,分发给了场上所有的客人。
这些非富即贵的人们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幕后人物推出来的替罪羊是那个财迷心窍的小服务生。
第三次,第四次......
数不清多少次了。
很多次都快要死了,却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得活下来的。
他必须活下来的。
如果他也死了,就没有人会记得那场噩梦。
没有人会记得那个温柔的女人,没有人会为她讨个公道。
他会死的,可是现在他必须活下来。
尖锐的枪响,漫天鲜艳的血,冰冷的地面,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是不是快要死了?也许这样也好。
终于可以解脱了,出乎意料的,心情居然可以那样的平静。
那样平静地接受自己快要死掉的境况。
他靠在墙边,肩膀上的弹孔透着锥心刺骨的疼痛,眼瞳里闪过几分茫然。
过去很多年的时光在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历历而过,他抓不住那些零碎的画面,可是那些美好的记忆里,都是女人温柔的笑。
他低下头去,掩去了狼狈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