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平原上的一朵花(2 / 2)一朵温暖的花首页

他们的早饭其实也就是一碗稀的不能再稀的红薯粉稀饭(就是水烧开后,把大量红薯粉和少量面粉的混合物加水搅成糊糊,倒进沸水中,搅拌几下就是稀饭了)和两个黑窝窝头(杂粮)。

如果王玲花的奶奶起来的早的话,都会给她搭把手,但也仅限于给她搭把手,因为奶奶全身都是病,那本就瘦小的身体也被疾病折磨的佝偻不堪了。

奶奶的耳朵已经有些聋了,但奶奶的眼睛很明亮,把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家人吃完早饭之后,父母亲和大哥继续出工干活,王玲花要把锅碗刷洗干净,然后去喂猪,把所有的家务活干完之后,她才能斜挎着那个破旧不堪的所谓的“书包”去村北头的小学上学。

每当她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老师早已经在上课了。

讲台上的戴眼镜的年轻数学老师每次都会无语的看她一眼,然后严厉的说道:“迟到了,门口罚站!”

王玲花只能孤零零的站在教室门口,她无助又委屈,她两只手扣着自己的破书包,看着自己满身补丁还带着做饭残留的污渍的衣服,不禁眼窝一热,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位数学老师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于学生的吃饭,他都会“秉公执法”。如果第一节上课的是语文老师,那么王玲花就不会被罚站,那是个多么温和的老师啊!

王玲花看着自己补丁缀补丁的衣服上残留的刷锅水和猪食,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不停的奔流着,她多么希望自己每天能够像其他同学一样按时出现在班级里,家里的锅碗不需要她来刷,猪不用她来喂,弟弟妹妹不用她既当姐又当妈的拉扯着。

每次想到这里,她的脑子就会出现一个急转弯,那些记忆又会让她觉得:只要能上学,也就知足了。

本来玲花是没有机会上学的,她父母早上天不亮就得出去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她的老奶奶一身的病,不能照顾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她大哥正在上小学,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弟弟妹妹。

那一年她八岁了,家里的活都会干了。

别说是扫地喂猪,就是和面蒸馍擀面条她也都很熟练了。

她家的压井高,案板也高,每次擀面条的时候就踩着一个四条腿不一样长的小凳子,别看她瘦弱的小身板,擀出来的面条比很多大人擀的都齐整劲道。

以前玲花还小,操持不了全家的家务,玲花她妈就得做这些事情,然后再去地里劳动。

现在家里有个帮手了,为了挣公分,为了全家人的吃喝,只能委屈她一个了。

玲花父母也就决定不让她上学了,直接在家里干活。

后来王玲花能够去上学,还多亏了她大哥。

他大哥叫王学仁,上学上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每天只要走进教室,全身上下上就奇痒无比,他两只手像猴子一样不停的抓挠着全身瘙痒的皮肤,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老师讲课。

不论春夏秋冬,王学仁的皮肤都是溃烂的溃烂,结痂的结痂,没有一块好地方。

王玲花的父母亲也找医生开了一些药,但是都不管用。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到集上找了一个瞎眼子算卦先生给他算了一卦,那算卦先生说是有个什么兔子精附在了他身上,不让他学习。

这个事情说好办也好办,只要割半斤肉,敬拜一下神仙,然后穿着一身黄衣服在太阳底下站一个钟头,兔子精就走了。

事情到这个地步了,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玲花她妈为了儿子能够好起来,就去集上割了半斤肉,当然,这半斤肉后来都进了瞎眼子算卦先生和他一家人的肚子里。

那个时候正是三伏天,玲花她妈翻箱倒柜大半天才找出一身土黄色的长袖救济服,给王学仁穿上之后,就让他按照瞎眼子算卦先生的指示,靠着堂屋门口左边的土墙,面对着太阳站一个钟头。

这大热天的,王学仁穿一身长衣长袖正对着太阳站着,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犯了错被父母惩罚嘞。

眼看着快要吃中午饭了,王学仁跟他妈说:“妈,我饿了,我饿的头晕,叫我吃两口饭再接着站吧。”

他妈说:“马上就到一个小时了,再坚持一会儿。人家算卦先生说了,中间不能停,听了就不灵了。”

王学仁只能继续站着,他的脑袋被骄阳晒蔫了,耷拉了下去,他的精神也被晒蔫了,晕晕乎乎的。他身上那土黄色的救济服也已经被汗浸的湿透了。

王学仁站着站着,突然感到院子里的土地在旋转,在模糊,他感到天旋地转,他晕倒了。

一家人顿时惊慌失措,父亲背起他就往村里的老中医那里跑,老医生见状,让家人立刻把衣服给他脱掉,又严厉的斥责道:

“三伏天咋给孩子捂这么严实,这不是病,这是热晕啦!”

王母亲又急又担心的哭着说:“算卦先生让站在太阳底下一个小时,说是赶走身上的妖精嘞。”

老中医只是无奈的摇着头轻声叹息(要是真有妖精,赶也赶不走,没有妖精也能作出妖来),只见他从身后的旧木架子上拿出一个深棕色的玻璃瓶,从里面倒出来一些药水给王学仁喂了下去。

不一会儿,王学仁就醒了。

那天夜里,玲花的父母亲一夜没有睡,他们为儿子的将来担忧,天快亮的时候,玲花他爸说:

“学仁这孩子啊,也许命里就不该上学,就让他在家里吧,帮着喂猪割草吧。”

很快,秋天到了,小学快要开学了,王玲花眼看着她周围的小伙伴都去村里的小学报名了,她心急如焚,她多么想去上学啊!

可是她的父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像这样家庭的孩子,不用大人说,她也知道自己家庭是个什么情况。

有一天,王玲花的奶奶正靠着堂屋的土墙用高粱秆子纳锅盖,王玲花干完活也坐在了奶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