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域手持白玉酒壶,目光略显朦胧,缓步走向谢灼,轻轻耸动鼻子嗅了嗅,带着戏谑之意轻声啧啧两声,意味深长地说“谢灼,你耍诈。”
纯粹的假喝。
谢灼手中的酒壶里装着的定是清冽冽的水。
谢灼颇为嫌弃的后退两步,生怕沾上周域身上几乎要被美酒腌入味的味道。
大婚之日,酒气熏天,甚是不妥。
他不能给顾荣留下一丝一毫瑕疵印象。
今日,他唯一要饮的酒,就是与顾荣的合卺酒。
周域站定,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心底掠过一丝明了。
“敬你一杯。”
“贺你大婚之喜。”
谢灼像模像样的斟了盏清水“多谢。”
仰头,一饮而尽。
“听说沈五娘离开吴兴,前来上京了?”谢灼看似不经意地询问,“你和沈五娘少时便定下婚约,本应早日完婚,但时光荏苒蹉跎良久,沈五娘如今已是二九年华。”
“在大乾,二九年华仍待字闺中的女子少之又少。”
“眼看着便要入秋,又是一年过去。”
“还不计划合算吉期,成婚吗?”
谢灼与周域交好,却很难认同周域在感情一事上的所作所为。
周域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这是在催婚吗?”
“我的婚事并不急迫,如果沈五愿意等待,那就继续等待。”
“如果沈五不愿意等,那么就解除婚约,从此各自婚嫁,互不相扰。”
谢灼蹙眉,觑了眼似有些醉意上头的周域。
这话说的好生轻巧。
他清楚周域和沈五娘婚约的来龙去脉。
当年,周域四方游学,历经吴兴,恰逢花朝节灯会,兴之所起,一人猜遍了整条街的灯谜,赢下了最精致华丽的灯笼。
正值豆蔻年华的沈五娘,那一年被选为花神。
乘花车,赏花灯,赐福瑞。
周域将赢下的灯笼随手递给了沈五娘,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送者无心,收者有意。
沈五娘一颗芳心自此落在周域身上。
吴兴沈氏乃世家望族,沈五娘又是沈氏长房的嫡女,金尊玉贵。相比较而言,周家虽是官宦之家,周域年少有为,但家世算不得显赫。
得知周域蒙五娘垂青,周老夫人毫不犹豫同意了亲事。
周域尚在外游学未归家时,就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
许是最开始的被强迫感,致使周域对沈五娘冷冷淡淡。
哪怕后来周域进士及第,短短数年屡次升迁,年纪轻轻官至从四品大理寺少卿,拥有了被吴兴沈氏侧目的资格,但那股子别扭依旧如影随形。
因而,婚事便一拖再拖。
谢灼敛起心中的思绪,淡声继续道“那沈五娘的堂妹们怕是要先她一步出嫁了。”
周域灌下一大口酒,微微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似乎有一种情绪迅速掠过。
它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让人难以辨认。
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你我的关系,或许如此隐晦提醒。”
“有话可直说。”
“沈七娘。”谢灼轻声说道“沈七娘与奉恩公府的南子奕在相看。”
“你当知悉,沈五娘和沈七娘入京后,暂住清和郡主府,由修平伯夫人照拂。”
周域一怔,失声道“吴兴沈氏莫不是疯了!”
“天底下,哪个世家望族不想再进一步。”谢灼神色不变。
点到为止后,谢灼不再多言。
再敬了在座的宾客一盏酒后,作揖后径直朝喜房走去。
看着廊檐下垂首低眉的仆婢,谢灼心中有数。
轻轻推门而入,就见顾荣倚在软榻上休憩。
尽管一滴酒未饮,他却感到自己仿佛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