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太师笃信,即使风雪压吟舟满身,吟舟亦能候来雪霁风歇的那一刻。
廊檐下的汪然闻言,匆匆而去。
不多时,便捧着一壶温酒,两个白瓷酒盅敲响了书房门。
“吟舟,祖父与你共饮。”
乔老太师斟酒,推至乔吟舟面前,满眼慈爱。
吟舟,是他手把手带大的。
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儿,也是他毕生理想的延续。
乔吟舟感到鼻腔一阵酸楚,眼眶发热,手中紧握的酒盏微微颤抖,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滴落在酒盅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孙儿必不会让祖父失望。”
“只是,孙儿求祖父一件事。”
“如若孙儿能三元及第,肯请祖父出面为荣荣摆认亲宴。”
“求祖父应允。”
乔吟舟将酒盅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垂首拱手作揖。
那时,恰巧庭院中刮起了一阵急风,落叶随风闯入窗内,轻盈地落在乔吟舟的青衫上,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恰似乔吟舟那隐忍而落寞的情意。
乔老太师下意识想抬手拂去这片落叶,却又止住,轻声道。
“吟舟,你可知人世间,当属血脉亲缘至深。”
乔吟舟不假思索“相与便是羁绊。”
“羁绊就成了缘分。”
“待之以诚,未必不如血脉亲缘。”
“求祖父成全。”
乔老太师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痴儿!”
这一刻,乔老太师心底蓦地萌生出一缕悔意。
或许,当年他该替吟舟争一争吧。
“罢了。”
“也不必等你三元及第了,如若顾荣愿意,那就在谢小侯爷赴北境前,摆了认亲宴。”
认亲宴一摆,休戚与共风险同担。
其实,权衡利弊趋利避害,这委实不是明智的决策。
然,他老了。
他手中的资源和人脉,乔府上下的命运早晚要移交给吟舟。
与其一而再再而三的罔顾吟舟的心意,让吟舟在遗憾痛苦的藩篱中挣扎自厌,倒不如顺水推舟遂了吟舟的心意。
吟舟想做顾荣的靠山,那就得自身够谨慎够稳健够强大,耐得住风吹雨打,这跟他的期许和乔氏一门的荣辱,并不相悖。
至于吟舟的父亲,不提也罢。
“多谢祖父成全。”
乔吟舟声音中的黯淡,终于散了些许。
“这下,能饮这盅酒了吗?”乔老太师慈爱一笑,不着痕迹的拂去了乔吟舟肩头的落叶。
乔吟舟“请祖父先。”
酒盅相触,乔老太师由衷道“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明朝,似日初升花开满路。”
乔吟舟敛眉,心下暗暗纠正,不是烦忧。
荣荣也非弃他去者,乱他心者。
是荣荣最好的选择。
仰头,一饮而尽。
乔老太师上了年纪,不宜多饮,只是嘱咐汪然细心照看着乔吟舟后,便起身离开。
这一夜,似乎长的很。
永宁侯府。
裴叙卿形销骨立,苍白着脸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瘆人的像隐匿在暗夜里伺机夺人性命的孤魂野鬼。
蟾桂院,已不复往昔的风貌。
院门被长长的、透着寒光的铁锁链紧紧缠绕,牢固地封锁着。
外人无法进入,裴叙卿亦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