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永固?
不可能,她是要做乱臣贼子的。
上首并没有任何声音,大殿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但,顾荣却能清晰的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从未离去。
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黏在身上,黏腻又恶心。
坐在镶金雕花大椅上的贞隆帝也的的确确在端详审视顾荣。
时至申时末,洒入大殿的光线已经变得冷白。
加之,顾荣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他只能勉强看清楚那双交叠贴于地面的手。
很白。
很细。
更别说,冷白清淡的日光,给她的手指打上了一层光。
真真如诗文上所写,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那句“露来玉指纤纤软,行处金莲步步娇。白玉生香花解语,千金良夜实难消。”
谢顾氏……
当年,荣金珠嫁人后,也自称过顾荣氏。
俯首在地的顾荣只觉那道目光里的恶意更盛。
“平身。”
良久,方有声音响起。
顾荣并未着急起身,而是再三叩“臣妇谢陛下隆恩。”
贞隆帝蹙蹙,陡觉臣妇二字比民女更呕哑嘲哳难为听。
旋即,不耐烦的挥挥手,烦躁道“朕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顾荣不动声色的起身,规规矩矩的垂首躬身立在殿内。
“朕面目可憎到难以直视了吗?”贞隆帝的语气喜怒不明。
像是戏谑的打趣。
又像是隐忍的怒火。
顾荣摆出一副恰如其分的诚惶诚恐的姿态,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您身为天子,威严而尊贵。”
“臣妇心怀敬畏,怎敢直视。”
余光不经意间瞥到角落处,瞳孔猛的一缩。
炭盆!
热气如织,不留寸灰。
尚未入秋,甘露殿却一反常态摆放了炭盆。
看来,照年诡异恐怖的死在贞隆帝面前,还是伤及了贞隆帝的身体。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些时日不见,倒是恭顺谦逊了不少。”贞隆帝似笑非笑,阴阳怪气道。
顾荣一律简单的归结为夸赞。
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语调中带着眷恋和温柔:“陛下过奖了。”
“这一切都归功于老夫人、长公主殿下以及夫君的悉心教导。”
“若论私下的亲缘关系,臣妇还得称呼陛下一声皇舅舅。”
贞隆帝一噎。
一声皇舅舅,贞隆帝的心底蓦地生出了一抹难以忽略的羞耻感。
犹如一轮骄阳,高悬于天边,把他的肮脏不堪的心思,照的清清楚楚,无处遁形!
顾荣和谢灼,还真是妇唱夫随。
但,这份看着羡煞旁人的情谊,也不会是经不起摧残的娇花罢了。
坠在地上,碾碎成泥,也就没人能看出本来的样子了。
“皇姐的规矩,自然是学的极好的。”
“忠勇侯府历代忠君爱国,规矩也差不到哪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荣在这两句轻飘飘的赞美里听出了咬牙切齿。
敛起思绪,不露痕迹道“陛下说的对。”
“日后,臣妇定会虚心向老夫人和长公主殿下学习。”
贞隆帝心里不痛快的很。
明明盛夏已然过去,蝉鸣声歇,他偏偏还是觉得有千万只蝉在他耳边嘶鸣,搅扰的他心烦意乱。
“既是一家人,待会儿去皇后宫中用了晚膳再出宫吧。若按民间的说法,你唤朕舅舅,也该唤皇后舅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