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全身一震,耳中回响着嗡嗡声,眼神中流露出惊慌,喉头的腥甜味变得愈发浓烈。
岳父在这个节骨眼儿向陛下请旨和离,那他……
“岳父。”永宁侯刚欲辩解,便被席尚书的一个眼神所制止。
席尚书心下唏嘘。
他这女婿,年少时也称得上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怎地岁数越大,越愚笨,
不仅愚笨,还自以为是。
他第一次知道,岁月这把杀猪刀,一刀一刀割的是脑子。
也怪他当年一时眼拙,给女儿促成了这门夹生饭似的婚事。
瞥到席尚书的眼神,永宁侯呼吸一窒,勉强冷静下来,不敢再多嘴。
至于贞隆帝,这下是真的气笑了。
贞隆帝面容阴翳,沉声问道“席尚书方才长篇大论,字字句句皆是对裴席氏和裴余时的慈爱之心,如若永宁侯夫妇和离,各自归家再无干系,那裴余时又该如何?”
席尚书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自然是随小女归尚书府。”
“陛下有所不知,永宁侯眼里心里唯有那竖子,在外应酬之际,又是屡次三番不吝夸赞,又是拜托同僚指点提携,从不曾提及余时的只言片语。”
“想来,永宁侯的拳拳慈父之心尽数倾注在那竖子身上。”
“竖子虽死,其罪犹在。”
“余时性子纨绔,却也深明大义感念皇恩浩荡,勇担恶名,乃本性良善之人。有那竖子的前车之鉴,老臣实不敢将小女视作命根子的余时独留侯府。”
“恳请陛下体谅老臣的难处。”
永宁侯的嘴唇微微颤动,但在席尚书目光的威压下,他再次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回了肚里。
“携永宁侯的独子和离?”贞隆帝冷笑。
老东西是在以退为进呢。
永宁侯是混账不像话,但裴余时是永宁侯的独子!
不惑之年的永宁侯,能不能再生都是两说。
若他当真颁此和离圣旨,老牌勋爵们指不定腹诽心谤到什么地步呢。
两朝老臣的心是心,跟着高祖们打天下的勋爵们的心也是心。
再者说……
这桩事,牵涉到不仅仅是清玉和裴府公子结亲的流言蜚语传。
清玉少不更事涉世未深,无数人撞见了她浑身是血的回宫,岂是轻而易举就能搪塞敷衍过去的。
“席尚书不觉得此提议过于蛮横无理了吗?”
贞隆帝摩挲着扳指,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席尚书。
席尚书眉眼低垂,语气恭恭敬敬“这也是老臣的无奈之举。”
“为人父母,怎会不希冀子女一生平安无忧顺心顺意,余时就是小女的命啊。”
“清玉公主受惊,陛下勃然大怒,何尝不是一片令人动容的慈父之心。”
“老臣斗胆求陛下将心比心。”
贞隆帝阴冷威严的眸子深处掠过不耐和杀意。
这老东西,不仅以退为进,还在装傻充愣。
席尚书自入仕后就未曾遭过贬谪,备受先皇青睐,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不在话下。
如今,却装作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好样的!
都是好样的!
“永宁侯,你怎么看?”贞隆帝把烫手山芋抛给了永宁侯。
永宁侯心下一凛,抿了抿唇,眼神瞟来瞟去,支支吾吾,没个下文。
这副窝囊愚蠢样儿映入贞隆帝眼帘。
贞隆帝止不住皱眉,催促道“如何想,就如何说。”
老牌勋爵们,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