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也没法不恨，他继位时刚十三岁，而正式亲政则是二十三岁。

一个正常的皇帝，谁又能忍得了自己头上十多年一直坐着一个人呢？

而且刘娥把持朝政的十年间，也并非没有逾越之举。

她不仅在上朝时公然询问朝臣武则天之事，还身穿帝王衮服去宋朝太庙祭祀。

要说她没有动过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的心思，当时之人便已经看出来了。

后来北宋名臣富弼便曾直言不讳的上书。

他在奏疏中表示：“昔庄献（刘娥）临朝，陛下受制，事体太弱，而庄献不敢行武后故事者，盖赖一二忠臣救护之，使庄献不得纵其欲，陛下可以保其位，实忠臣之力也。”

他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挑明了赵祯是受制于刘娥的。

之后赵祯和李放说了很多，都是以往他藏在心中，不敢对外人讲的话。

对李放这个异界之人他倒能敞开心扉。

听他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李放忽然开口问道：“你对她只有恨吗？”

本来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着的赵祯，一下子顿住了。

沉默了许久，他方才开口：“老实说，八皇叔告知我，大娘娘非我生母之时，我内心确实全是恨意。”

刘娥死后，是赵光义的儿子，宗室内一直颇有威望的赵元俨告诉了赵祯他的身世。

不仅如此，他还说李宸妃死的不明不白，怕是被人害死的。

当时的赵祯可谓是悲痛欲绝，不仅连日不朝，甚至还下诏自责。

之后，赵祯更是干脆直接派兵，包围了刘氏亲眷的府邸。

“当时，我心中暗暗发誓，若是真查出来阿娘有甚不对，我是真的会下杀手的！”赵祯愤声说道。

“可是你什么都没查出来。”

李放还记得，刚刚看过的吕夷简的生平里，就有他劝谏刘娥要厚葬李宸妃的记载。

“是啊。”赵祯出神的说道，“若非吕公，我又如何能得见阿娘之面。”

长期生活在刘娥的高压之下，赵祯的心里是缺爱的。

一开始他还能劝自己，刘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

可当得知真相后，年轻的皇帝心中一直秉持的信念崩塌了。

在他眼中，刘娥就是借他的身份，来揽权贪位的太后。

以往的那些严厉，在他心中都变成了不怀好意。

更何况，刘娥确实曾有过僭越之举。

刘娥掌权时，是真的有人上奏，请刘娥“行武后故事”，亦有人献上《武后临朝图》，都在暗示刘娥称帝。

“等等！”李放打断了他的回忆，“你亲眼见到的你娘长什么样子？她老人家不是在你亲政前就去世了吗？”

赵祯缓缓解释道：“大娘娘不仅以厚礼下葬阿娘，还使水银以为养护，故而阿娘面色如生，我才有幸得见。”

“水银！”李放有些惊诧。

水银确实有保证尸身不腐的作用，再加上李宸妃是在赵祯亲政前一年死的，所以确实能保证面容没有大变。

只是，这就有一个新问题了。

“你当时去看李宸妃她老人家，是直接看的？”李放追问道。

赵祯点了点头：“就是两三个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