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伦慢慢睁开眼睛剧烈的抽痛感从灵魂深处袭来。眼前的场景是一间地牢模样的窄小房间那些幽蓝色的能量锁链从墙壁上连接到他身上穿透了血肉捆束住骨头。
他微微挣动了一下锁链的摩擦声让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身上的疼痛其实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毕竟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他早就习惯了。只是之前与魅魔女王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力量原本就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他到后来逃走的余力都没有剩下,只能冒险假装昏迷,彻底封闭了所有感官专心对抗体内的异种能量。
可惜那些白色的能量还是趁机再度加深了对他的侵蚀,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撑到下一个腐蚀周期其实也没有意义了毕竟现在他是个“俘虏”,那只魅魔肯定不可能会允许他跑到外面去。
泰伦牵起唇角,无声地笑起来。
要死了吗?
果然还是冲动了。
突然地牢门口传来一声岩石摩擦的刺耳响动,随即一个金发的魅魔从阶梯上走了下来。泰伦勉强压制住眩晕感将视线挪到那个方向在看清来者面容的刹那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
他还记得这张脸。
西薇尔走到泰伦面前,眼神嫌弃地打量了他两眼小声嘟囔:“真是便宜你了。”说着就把手里拎着的灰白色树枝往他嘴里塞。
泰伦死死盯着她不张嘴。
西薇尔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狠狠一拧眉头就去掰他的下巴:“你这什么眼神!王怕你因为自己体内的能量冲突死了才会分给你这些好东西,你不吃找死没关系,连累我被王责骂怎么办?”
泰伦原本还想抗拒却忽然从这灰白色的树枝上感应到了一股与自己体内异种力量极为相似的气息。他心中一震,仔细分辨下才逐渐发现不对。
那些盘踞在他生命核心上的力量尖锐、狂暴、破坏一切,而这树枝上的力量则显得平和而富有生机。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同一人施展的治疗魔法和攻击魔法虽然能量本质相同但实质效果却迥异。
他迟疑片刻,最终选择任由魅魔将树枝塞入他口中。
“嗤,你要是敢吐出来找死就随便你。”西薇尔说完后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污渍,转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地牢。
泰伦盯着她的背影重新消失在拐角的阶梯上,地牢外昏暗的灯光亮了一瞬又再次随着一声关门的“哐当”巨响熄灭。他静静等待许久,确认牢房里再没有人后就重新收回了视线。
这里很安静,唯一回响在耳畔的只有那些不知从何处传来、并不真实存在的哀鸣絮语。
泰伦慢慢咀嚼着嘴里的树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些灰白色的树枝有着非常古怪的口感,并不像是木质,反而让他有种玉石翡翠在口中碎开的错觉。泰伦谨慎地卷了一小片被磨下来的树枝碎片,吞入腹中紧密监视。
那种奇特的柔和力量在他体内一点点化开,缓缓抚平创伤,将那些纠缠在每一根血管上的异种能量驱逐出体内。然而很快,这些微弱的柔和能量就被数量远多于自己的狂暴异种能量压到,一直关注着这些状况的泰伦立刻强行插入将两股能量分开。
他仔细感应片刻,确认自己的情况有所好转。
这树枝里的能量……为什么和卡洛斯攻击他的力量出自同源?
泰伦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地砖,思绪胡乱飘散出去。他当然有察觉到这些力量其实和卡洛斯平时展现出来的差异巨大,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例如他自己,施展魔法时使用的是亚泽拉的“元素魔力”,而实际上,他最强大的力量却是那些储存在生命核心里的本源
在五百岁第一次蜕变那年,他就知道自己的力量名为“湮灭”。
那是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拯救任何人的能力。
直到他到达亚泽拉,得知了“治疗魔法”这种奇妙的存在,他才逐渐从“象征着不幸的灾厄之源”这种自我怀疑中挣扎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喜欢上这种亚泽拉特有的力量体系。
作为一头继承了父亲恐怖力量和防御力的黑龙,他的肉搏能力在一开始就已经屹立于亚泽拉的顶峰。即使因为变为人形而有所削弱,这种天赋也依旧足以让他对抗禁咒。随着后来的多次蜕变,他的魔法攻击力一直没超过徒手攻击效果,但他却依旧习惯于使用魔法。
这只是因为“魔法”有着让他向往着的独特生命力。
那么卡洛斯为什么会一直隐藏着这种远超过元素魔力等级的力量呢?为什么就连被高等精灵追杀地奄奄一息时都不施展出来呢?难道这是苦肉计吗?
还有这树枝和卡洛斯有什么关系?和世界树有关吗?所以卡洛斯是在和世界树一起算计他,被从悬崖上丢下来的那一幕也是算好了他的反应,故意要把他逼进魔界?
不,那个被丢下断崖的精灵真的是卡洛斯吗?
泰伦死死咬着牙,一点一点,强迫自己把嚼碎了的树枝咽下去,硬物划过食道的刺痛感和喘不过气的焦躁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卡洛斯没有太过久远的记忆,如果是他回想起了“过去”,选择抛弃他们的感情与世界树合力算计他,那他只不过是又被背叛了一次,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那个不是卡洛斯,是他认错了,那真正的卡洛斯又会在哪呢?
他……被留在亚泽拉了吗?
泰伦真的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更希望哪个是真相。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了,然而即使再怎么猜测,也终究得不出答案。当初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接住卡洛斯后还要防备那个奇怪的白瞳精灵,没法仔细查探卡洛斯的状态而后撕裂世界壁垒逆行来到魔界,力量枯竭感知能力下降,“卡洛斯”也没有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来仔细观察他。
若是说卡洛斯目的达成,懒得继续隐藏本性在他身边虚与委蛇,的确能够说通然而若是换个角度,也可能是有谁冒充卡洛斯,刻意压榨他的力量,让他无力去分辨“卡洛斯”的真假。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还是太愚蠢了,愚蠢到轻易就被算计至此。
散入体内的柔和力量渐渐抚平了他体内的创伤,最后甚至还将那些残余的狂暴力量同化,慢慢修补起他生命核心上的裂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三个月,他的伤势就能彻底恢复完毕。
想到这里,泰伦忍不住想笑。
不出意外的话……这句话他最近都想了多少次了?又有几次真的是平平稳稳的按照预计走完的呢?
他深吸口气,表情重新恢复平静。那些因为被外来力量侵蚀而产生的超常感知已经消失了,但他特意没去恢复皮肤表面的裂纹和身体各处的伤势。魅魔女王对他的判断还停留在曾今虚弱状态时的那次交战上,等到一个月后养好了伤势,他有机会彻底反杀。
在似乎永恒不变的黑暗与寂静中,泰伦生命核心上的裂纹终于彻底修复完毕。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生灵来到地牢,就仿佛已经将他彻底遗忘了。
泰伦并不着急,只是默默积蓄着在段时间的波折里耗尽的力量。他不清楚自己留给魅魔女王的伤势会让她安分多久,但他确信,只要再有一到两个月,他就能彻底恢复巅峰状态。
时间悄无声息地逝去,就在大约二十天后,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再次响起。泰伦猛地睁开眼睛警觉地看向那边,但很快又再次垂眼装作之前的模样,身体却暗暗紧绷随时准备反击。
阶梯上传来的是一道与魅魔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就像是骨骼撞击岩石的脆响,机械而僵硬地靠近着,最终在他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