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记得很清楚，当时的他确确实实被对方的演讲所感染，忍不住流泪，忍不住自我忏悔，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然罪无可赦。

尤其是看见旁边个别几个同学丝毫不在意，他还很是疑惑，甚至询问了一番。

对方说自己初中就在这个学校上学，年年如此，早就免疫这套说辞。

当时的陈言并不理解，想着他们情感淡漠。

可多年以后，陈言再回想起这次演讲，的确有些过于戏剧化。

故事从某个小山村开始，主人公三岁父亲早死，兄弟姐妹七个只剩下他一个，母亲不离不弃含幸茹苦地将他养大，主人公也不负众望，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可上了高中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成绩不再像以前一样优秀，再加上三两狐朋狗友，逐渐沉迷于网吧，醉生梦死。

母亲出场，主人公迷途知返，只是一年，便从吊车尾考到了清北大学。

到清北大学后，主人公谈了个女朋友，再次堕落，一天到晚就和女朋友喝咖啡，到处玩，而他的母亲为了供养他，在燕京捡破烂。

后来在一次陪女朋友在公园玩，遇到了母亲，为了面子，主人公不敢相认，结果当天，母亲昏倒，被送往急救。

主人公再次迷途知返，和女朋友分手，一心学习，最终考上了清北博士。

甚至苦心研究出了十几项专利，在毕业演讲致词上，学校邀了他的母亲，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故事不保真，但真真切切做到了小说的各种要素。

陈言记得不大清楚，事实上在演讲者口中，故事情节还有各种细节说得极为精彩。

一方面暗示成绩不好的同学不用担心，人家一年从倒数考到全校前几名，暗示只要在学校好好努力，你就能考清北大学。

另一方面，大力贬斥了玩游戏和谈恋爱，似乎一切的错误都来源此。

并不是说这些话哪里有错，故事的本心是很好的，只是配上90块钱的书本费，陈言只觉着太过于刻意和理想化。

身为局外人，陈言能看清楚。

可身在局中，对于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来说，可谓是句句诛心，无一不勾起他们的欲望。

考上清北大学等于人中龙凤。

考上博士等于学富五车，能当教授，能挣大钱。

他们或许知道故事有些虚假，可这一切的结果正是想要的。

说到动情处，就连演讲人自己都哭得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脚下摆成小山的《99天教育孩子成才》和《爱的力量，超越清北》，陈言真的愿意相信他动了真情。

所谓泣不成声，不过是逢场作戏。犹如某些特殊组织头目一样一样，200场演讲下来，只是复制粘贴的产物。

只是，对于第一次接触的学生家长，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耀眼的日光照在操场上，演讲人背后的“感恩”二字似乎一瞬迸发出动人心弦的金光，光芒有些亮，底下的人不自觉迷了眼睛。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掌声，操场上大半的学生和家长都在流泪，哭声连片。

林馨哭得最为凶，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就连平常没心没肺的刘辉和张浩宁，眼眶也红红的，眼神中满是羞愧。

谢胜没太大反应，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父亲，至于母亲，从抛弃他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然离世，对于这个故事他实在难以代入。

陈言看着他们，默默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少年人的激情总是短暂的，其作用效果很短，也许是放假后，也许是一天，也许走出这个操场，便不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