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些相处很多年的村民,听到屋外正在嘀嗒的雨声,好像那个血腥的夜晚又降临了。
韩午心中低沉了许多,想要说话的欲望也瞬间消失。
在这样的世界里,所有朋友、亲人、高高在上的人类领袖、值得敬仰的奉献者……所有以人类身份为基础的存在都没了意义,就如蛮荒森林里食物链最低级的一环虫子,虽然有时也有咿咿呀呀的叫声,却没人会倾听,只会一口吃掉。
以前从没想过虫子活着的意义……今天算是体验到了吧。
“唉,如何活下去啊……”
韩午清楚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听懂他的语言,但有时候说出的话不需要回应,自言自语是如此。
在这个人类处于最底层的时代,两百年足够那些异族送人类重返野蛮时代。
人类不允许学习,不允许自由生产物品,甚至不允许离开被划分好的定居点,不允许和其余人类交流,只可以像圈养的牛羊,每日浑浑噩噩,以生存为目标的接受着奴役。
很久以前开始,人类就丧失了那些价值斐然的语言文字,变成了真正的“野兽”,而韩午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是吃着语言和认知的红利活了下来。
虽然这里的人类已经与野兽无二,但是骨子里的记忆让他们能够感受到韩午这套成体系语言的魅力,儿用简笔画叙述的故事更是让这些蛮夷时代的人类接触到了从未有过的世界。
随手施展的一两个江湖戏法更是让他被奉为神明,至此他已经成为了一处村落的精神领袖。
可仅仅是一沓写在羊皮上的故事流传出去就招来了一场屠杀。
那时的慌张与心头的阴霾让韩午发现自己不配领导任何人,自己只是个逃兵!
一阵来自身后的推搡让他从自怨自艾中脱离出来,是一名围着虎皮的老者端着水示意他喝下去。
嗯……逃兵也要活下去,不然不就白逃跑了。
“就由你们带我活吧。”
韩午缓缓抬起手,想要接过水,却因为手软而将水打翻至那名老者身上。
而虚弱的身体在下一刻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水撒在身上,可能是一种没有礼貌的行为,但如果以一种非常小、微乎其微的可能推断,它或许还是某位伟人为世人的第一次“洗礼”呢。
而那句话,在历史的滤镜下也可能美化为一些极其有内涵的文字。
这一切都看始作俑者的成就,伟大从来都是正向循环,越伟大的人,他的行为越会被美化成伟大的形象,反之亦然。
如果几千年后,某个人类城市的博物馆前发生了这样一段对话————
“不可名圣贤传世的第一句箴言明明是‘就由你们代我活吧’
这句话反应的正是圣人心中对世人的慈悲,你们这些异端竟敢篡改圣人言!”
留着纯白山羊胡的干瘪老头正眉飞色舞的抨击者眼前该死的“异端”。
而这样的话语,攻击力太差了,对面的人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气的山羊胡老头差点脑溢血的话:
“我来自圣人故乡,难道我的话不可信吗?
是‘代’还是‘待’我能不清楚吗?
圣人的意思是‘救赎将至,但仍需等待,不可操之过急!’”
“我c……”
“………”
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被一年轻人从中间扒开。
本以为是来劝架的,没想到是个开团的:
“难道就不能是‘你们带我活’吗?”
吵架的双方愣住了,伴随着不可置信眼神两人异口同声吐出了两个字:
“异端!”
是啊,那般伟大的圣人,怎么可能说这样无耻的乞求话语呢?!
年轻力壮的小伙此时居然无法抵抗两个老头的攻击,抱头鼠窜。
毕竟,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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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估计韩午本人也无法解释吧,哈,怪尴尬的。
不过,想走的这样的地步,何其难啊。
往往死亡才能带来伟大,有几个人活着时被抬进殿堂吗?
圣人,立功立德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