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西关镇的援手到了罢!”林校尉言语间面有喜色。
“以吾心志,证吾武道!自在法身,起!”那许公公的对面,几只黄沙犼的背后,竟也立起一尊威武法相,却是缥缈道尊模样,手持拂尘,流光盈盈。
“气扫灵台!”一声呼喊,道尊法相手中拂尘伴着流光蓄力而去,竟然击在了般若袈裟之上,那袈裟通体一抖,荧光都黯淡许多。
两只犼趁机而动,猛扑上来,一只被头陀法相击飞,一只却是扭身躲了卫卒的剑锋,回头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臂膀,就势将他甩了出去。
啃食惨叫声,凄厉的回荡在风沙中。
“这元气宗的大长老,不在祁州府呆着,却在这百里戈壁埋伏杂家,莫不是元气宗反了不成?”许公公厉声呵斥,法相手中乌金长棍已是随声而至,来势凌冽。
“受人所托,在此取了许公公首级,还请公公见谅呐!”来者一笑,法相持拂尘相抵,就听嘭的一声,周遭风沙都震散几分。
“呵呵,好生不自量力!杂家手下,你能讨得了便宜?”说着,许公公凝眉一愣,又道:“莫非还有帮手不成?这元气宗堂堂东莱武道三大家,却如何能与黄沙犼这等残暴畜生为伍,还有哪些狗爪,一道现身罢!横扫八荒!”许公公一声怒喝,头陀法相持棍挥舞,破空之声阵阵,甚至盖过风声。
“哈哈哈哈,这阉人倒是聪敏的很呐!”一声邪魅笑声,竟从地下传来,又听倏地一声,一个人影破地而出,带起沙石无数,手持长镰衣衫褴褛悬在空中。
“哼,吾当是何处杂碎,没想到竟是西月氏御兽门的鬼剃头赫连拓!你们赫连家和元气宗勾连,袭杀东莱大监,可曾想过后果?”许公公心下暗自吃惊,这元气宗大长老,已是不好对付,再来这位鬼剃头,处境真可谓是相当凶险了。
“这阉人祸起萧墙而不自知,倒是和那昏庸景帝相配的很呐!”赫连拓长镰一挥,两指含在嘴间一吹,尖厉哨声在飞沙走石间回荡。
数只黄沙犼顿时不安起来,双足不停踩踏,俯下首去,沙影中,一只巨兽缓缓而来,双目红光如炬,竟是一只大上了几圈的黄沙犼,全身刚毛乌黑发亮,后肢足有人粗,张口一裂,犬齿森森仿佛插满参差不齐的匕首,口涎自齿间淌至嘴角,呼吸间喷薄腐臭味道,直叫人恐怖恶心。
“这是百年犼王?”元气宗长老见了咂舌不已,退让身形,避开这巨兽。
“不然呢?仅凭我俩狙杀尚宝大监,那不得重伤折本了?”赫连拓冷笑一声,长镰一挥,犼王腾空而起,血盆大口咬在了法相的般若袈裟上。
许公公身形一抖,血丝自嘴角渗出,那般若袈裟已经尽数溃散湮灭。
“林校尉,杂家今日怕是走不成了,这谕旨你且收好,一会儿杂家以命相搏,拖住犼王和长老,你往东突围,向祁州府跑吧。”许如意定住身形,从袖里掏出谕旨甩了过去。
“我林洛南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公公何苦折辱于我?二十入金身,肯为君王执剑行,黄沙千里埋忠骨,以颅作旗卫边庭!死得其所,乃是人生快事啊!哈哈哈哈!”林校尉放声大笑,将长剑插立在侧,右手扯去上身残破衣甲,露出上身精壮胸膛,面色凌然,如同浴血的雕塑一般,矗立在风沙中。
“唉,林校尉误会啦,此事干系重大,恐怕日后东莱再无宁日,需得有人回宫禀报呐。”许如意尽力格挡犼王第二击,气息已是不稳。
“屠长老,你是看热闹来了?再不动手,等吃现成的么?”赫连拓面有不满。
“犼王威风,我屠某也是自愧不如呀!”屠长老呐呐一笑,法相拂尘又起,那些卫卒哪里扛得住,尽数被劲气击倒,黄沙犼一拥而上,顿时血流满地,血腥味更让禽兽们躁动几分。
“乾坤轮转!”许如意怒吼一声,青筋暴起,衣袂翻飞,头陀法相手中乌金长棍光芒大作,转动如轮,须臾竟生出火焰,在风中借了势,焰火扯呼连绵四溢,威势惊人。
“趁现在,赶紧走!”许如意轻声传音,法相甩出长棍,如同风火巨轮砸向犼王,将犼王击退数丈威势不减,又转至屠长老身前,与那道尊拂尘碰撞在一起,劲气激荡如微波阵阵,自己本体反手一掌,将林校尉送出十数丈远,身如离弦之箭已近赫连拓前方,手掌翻飞,击向赫连拓面门。
这一连串招数,行云流水,倒是叫屠长老心下暗赞不已,此等凶险之境,还能如此沉着应对,以命相搏换他人一线生机,真乃心思缜密!
林校尉不敢迟疑,借势足底轻蹬,飞身而走,那几只黄沙犼已是长嚎一声跃身追来。
人影兽形于那风沙间渐行渐远,失了踪迹。
“速速了结这阉人,那校尉不可留他活口!”赫连拓躲开迎面而来的掌风,手中长镰回身一刮,许如意的腰间已多了道尺余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杂家今日便是死了,也得拉一个垫背的,要不这黄泉路上寂寞难耐,可如何是好啊!”许如意浴血而立,独自面对屠长老,百年犼王和那赫连拓,竟也不输气势。
“许大监,路途有你这些卫卒相伴,岂会寂寞?上路罢,少吃些苦头!”屠长老一声呵斥,道尊法相手持拂尘直扫许如意天门。
头陀法相被犼王牵扯,不及回身,且因许如意伤势过重,流光已是逐渐黯淡。
那犼王翻跃撕咬,愈战愈野,抬足将头陀法相压制于地,眼中红芒游丝溢出,迎风长嚎起来,法相微光就此湮灭于沙尘之中。
许如意双掌去格拂尘,已是抵挡不住,就听碰的一声,浑身一震,脑门七窍血渗不止。
赫连拓又在许如意的背腹各开数道血河,持长镰狞笑道:“也不知这阉贼臭肉,那犼王吃是不吃呐?哈哈哈哈!”
“许大监,倒下罢!”屠长老心有不忍。
许如意倒退两步,晃晃荡荡,望着满地尸首,缓缓抬起手掌,细看着自语道:“我许如意,终究是技不如人啊!伏师兄啊,东莱危矣!危矣!”
犼王跟在身后,巨首戏谑的轻嗅许如意天顶,口涎在唇齿间拉丝而流,滴落在许如意身上,须臾,似是玩弄够了,张开大口吞了下去。
赫连拓与屠长老一路向东追寻,直至祁州府边境,都找不到林洛南的踪迹,途中只有染血的残破谕旨零碎在地。
二人一合计,寻思着被那黄沙犼分食了,便不作逗留各奔东西而去。
天色渐晚,风沙渐平,无垠的戈壁滩凄凉且深邃,西沉的太阳连余晖都像鲜血般殷红,那些残破的旗帜、尸体、马车躺在沙石间,像是荒芜冷漠的大地上悄悄盛开出的花儿,惨烈、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