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对方是个为戏疯魔的文艺分子,现在看来还惦念着世俗名利。
那层滤镜破碎,他说话也变得不客气:“再小的舞台也收留了你,只想着走,不想着感激吗?”
“所以我想在走之前,留下一个好作品在这里。”
杨红唯抬着头,脖颈像天鹅般修长。
顾明难得语塞,他指指对方,嘴里憋出来一个字:“成。”
合着绕半天弯子,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从来都是他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别人指指点点,头一次反过来。
看着顾明离去的背影,杨红唯嘴角似乎向上扬了扬,仔细一看好像又没有。
……
离开排演室,顾明先办了饭票才走。
他也想天天吃红烧肉,但谁让兜里的钱见不得光,只能融入群众。
公社门口有去县城的驴车。
看到是驴车,顾明还松了口气,要是牛车的话那得耽误不少时间。
看到还有空位,他就挤了上去。
“一人两分,人齐就走。”老头说道。
“就二十里地,抢钱呐。”有个妇女不愿意了。
“那你腿着呗,知不知道这畜生比人精贵,多拉个人多吃不少草料。”老头呛了回去。
顾明掏出枚两分硬币,这还是第二套人民币里的,第三套里面最便宜的也是一角。
至于硬币,得到后年才会发行。
“叔,咱这小买卖,公社允许吗?”顾明问道。
“我是南关生产队的,拉完粮食做点副业算啥,这钱又不到我个人兜里,最后还是要交公。”
老头瞥了顾明一眼,见后者不像是故意找茬的,才解释道。
顾明一拍脑袋,自己咋把这事儿忘了。
各个生产队都是有副业组乃至副业队的,有粉房、豆腐坊、缝纫组等等,甚至还有的干脆是十几个人出去打工,回来交钱给队里算满勤工分。
这也是为啥有的生产队一工分值一毛,有的生产队一工分值五分的原因,地里的收成大家都大差不差,差就差在副业收入上。
尽管一直有‘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事情,但各个生产队私下还是没停下。
顾明把这事给记在心上,有机会的话,他也想让前营大队的人都过得好点。
大家都富裕了,他就不显得突出了嘛。
他虽然做不到达则兼济天下,但照顾下身边人还是可以的。
驴车走了一个半小时,可算是到了县城。
顾明跟老头约好半小时后,他再坐驴车回去,就往供销社去了。
刚进去没瞅见大妈,倒是那牛气哄哄的售货员站在柜台后,看那样子也是马上要下班了。
“你那同事在吗?她要的东西我给她带来了。”顾明敲敲玻璃柜台。
“我同事好几个,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谁?”售货员不爽地怼了一句,才看了过去。
眉头一皱,感觉有点熟悉,亏是时间不长,愣是让她给记起来了。
售货员瞪大眼睛,惊讶道:“那洋表你真给弄来了?”
“昂,东瀛精工牌的,你让她拿钱去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半个小时后就走。”
顾明把表拿出来,在售货员面前晃了晃,还特意让对方看仔细表带上Seiko的标志。
“帮我看着柜台,我马上把人给你叫来。”
售货员看清表后,丢下顾明一人,就跑了出去。
轮到后者懵逼了。
不是,这么放心自己吗?一整个供销社就让自己一陌生人看着?
七零年代末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充裕得有点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