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师，见着学生情绪不对劲，心里渐渐滋生躁动不安的小火苗，应该及时发现并扑灭；或者以毒攻毒，引导火苗燃尽不安分因素，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见证生命本性的蜕变。

入耳之音仿佛是百年毒素，眨眼间游走皮肤，渗入肌下，沿着血管遍览神经各个角落。

这道声音差点炸得聂宗凯心肝爆裂，蹦跳之时不忘为自己辩解，脸红脖子粗当前他的真实境况。脸上的痘痘好像催命符，哪怕是细小之流也能无限扩大，微渺之声变成惊天之雷。

“才不是呢！都是彭一然的错，明知我谦让，偏要蛮横不讲理，对我推推搡搡。我这张脸啊，就是被他推倒碰撞的证明，真是没脸见人啦！”

聂宗凯捂住面庞，祈盼着他人的目光快快飞过，还自己清白透彻，让自己自信昂扬，重新找回“只要我不尴尬，别人就尴尬”的自己。

“脸呢，脸呢？”

“试问人世间，谁的嘴不把门，请让目光走过来，聂家小子最可爱！”

“彭一然单纯靓丽，小聂同学，你是准备拉低大家的智商，还是两眼朝天看，一直不曾注意脚下，把彭一然拉来成为你的挡箭牌？啧啧啧——”

戚珑川、闻梓骏可不会惯着聂宗凯，直接扯下他脸上最后一块遮羞布；郭鸣谦更会拉仇恨，让大家不由得回忆起与彭一然玩耍的美丽时光。

过往时，聂宗凯有多幸福享乐；此时刻，聂宗凯就有多尴尬悲苦。但见他紧闭双眼，不言不语，等待的时光最熬人，大家迫切希望见识一番小聂的凄凄惨惨戚戚，谁曾想结局大出意料之外。

温柔而坚定的笑容之花倏然绽放在脸庞，扭扭脖颈，伸伸腿脚，聂宗凯面色从容走向葱郁繁茂的草地，汇入老贺组织的本色薅草运动行列。

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将到哪里去？

灵魂三大拷问突兀地响彻在众人心空，字字如遮天之云，声声似洪钟巨响。

“唉，所做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怎一个叹字了得！苦也悲也！”

良久，消沉而无奈的情绪才得以消散，唯留下闻梓骏长长的叹息回荡在众人耳际。

“干活吧，就让脚下的小草来抚慰咱们受伤的心灵，让天空悬挂的烈日蒸发掉你我翻腾的苦水吧！”

戚珑川已送上一道慰藉的话语，既是安抚别人，也是自我排遣。

“别在这儿自怨自艾了，凡事看开些，眼前的打击就是将来功成名就的垫脚石，当下的低头能化作以后雄赳赳气昂昂资本。”

郭鸣谦化身谆谆教导的学者，不计荣利，不谈回报，一心向阳，满身吞吐暖暖的光，遍体倾洒舒惬的香。不论谁，只要低头沉思，都会沉浸在他用温柔话语编织的愉悦海洋里，忘记了忧愁烦恼，留下的全是幸福安乐。

或许是郭鸣谦的话语驱散了大家心头纷争的阴云，醒悟过来后，纷纷扬起手臂，跺足发力，投入到如火如荼的薅草大业中去。

绿油油的草，不经意间触碰着孩子们臂膀，带去酸痒痒的爽感；摇曳不定的阳光，蹦跳着追逐微风中招摇的叶片和枝条，洒下斑驳相间的疏影，惹人陡生轻松之意。

劳作里溢出的苦涩瞬间化成淡淡的喜悦，走动时随从的尘土眨眼间洒落点点灰迹，印在草叶尖，坠落丛茎旁，赚得劳者吆喝不断。

众人拾柴火焰高，大片大片的蒿草被生生拔起，堆积成一座座肉眼可见小山头，有的连成一字型，绵绵不绝，如长蛇布阵，引人欲探个究竟；有的环成圆锥状，如伞盖撑起，遮住星星点点灼热的光线；有的摆成人字形，前拱后推，仿佛嗅到沁人心脾的郁香，不顾烈日喷薄，义无反顾前行。

先前郁郁葱葱的蒿草场地，入眼处找不到半点红蓝，而今却成空白一片，没有留下丝毫泼墨重彩的余地。不得不说，精神的力量是无穷大，悲愤使人开掘深藏的潜力，团结让人品尝胜利的果实，待到大家席地而坐，喜色顿时流转在脸庞，荡漾在眉眼。

“呼哈，这些都是额的，全是额的功劳！哎哟，累死老娘了！”

入耳处，自夸自演的言论还为生根，倒苦水的话语已经汹涌澎湃袭来，惊得大家不知何处是平乡。稍稍收拾愕然的情绪，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始作俑者，忿然的风已然凛冽作响，等到鼓声一鸣，便会腾挪四起，纵地飞升。

“这是端淑有礼温柔似水的赵迪？”

作为“恐怖分子”，聂宗凯的心灵遭受的冲击最严重，他感觉这个世界变了个样，一觉醒来，认知里的任性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身畔虽有烈日当空，心底为何不时淌过酷冷的流水？

郭鸣谦与聂宗凯走在同一条大道上，面容却自生喜色，为赵迪走出黑暗胡同而高兴，为赵迪纵情自然而欢笑。

对赵迪而言，虽然以前有咄咄逼人的片段，眼神深处依旧游动着掩饰不住的忧郁，而今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不在乎阳光下的阴影，不用管池塘里的藻荇，只要心有算所念，乐就在其中。

正当大家沉浸在工作完成的喜悦之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犹如一枚坠落平湖的石子，惊得嬉戏游耍的鱼虾四处乱窜，吓得专注正好的众人猛回头，欲张嘴痛斥熄灭激情四溢情绪的外来者，抬望眼，才发现贺作鸣悄然立在他们身后，正两眼戏谑地凝望他们。

话语堵在喉咙处，想要吐出而不得的难受劲儿，唯有当事人才能真切体味到，酸爽，尴尬，气愤，各种味儿交织在一块，不说冲鼻捂嘴，掩面而去的念头时时冒泡呢。

“嘿嘿嘿，就喜欢看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气愤样儿，好舒爽呀！”

贺作鸣眉梢挂着浅浅的笑意，眼角处摇曳着动人清波，笑看孩儿们操场上你追我赶筋骨茁壮，乐观同学们草丛间忽上忽下精神抖擞，怎一个乐字了得！

“收工，休息！看老师给你带来了什么？铛铛铛，上菜——”

在大家满目求索的眼神里，贺作鸣变换着节奏，转身之际，背后幻化出一张蒙着纱布的面板，到底是何物呢？

特别是闻梓骏，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眉毛都要燃起来的猴样儿，惹来大家轰然一笑。

“鉴于大家辛苦耕耘，奋力劳作，老师深受感动，特意准备上好佳肴来犒劳大家，希望你们走一步，再走一步，不掉队，不放弃，相信汗水不会白流，付出终于回报。来吧，请美美地享用这顿大餐吧！”

贺作鸣向一侧挪动三步，给大家留出足够的空间领自己那份独特的美餐。

“哇，不是吧，刚刚离开狼窝，又要陷入虎穴，我太惨了！”

连一向沉稳平和的郭鸣谦都爆出粗口，急得他脸红脖子粗，想要反抗而又无奈，欲将舒惬欢快充盈全身而不能。

其他人早已按捺不住躁动的性子，纷纷移步上前，欲要掀开神秘的面纱，让里面的诡秘现出原形，使它在光天化日之下灰飞烟灭，补给它任何为祸一方机会。

“咦，竟然是一张纸条，让俺悄悄窥探一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面目！”

“这是一坨啥玩意，捏在手里软绵绵，嗯？味道有些香，不，还掺杂着淡淡的苦味，到底是什么呢？”

……

美餐多多，味道迥异，大家不由得思量：莫非这是因人而异，若不然，为何得到的答案有很大的差异？

于是乎，散漫的目光渐渐聚焦成一点，化作一根绳，凝成一道痕，直直投向事件始发者——贺作鸣。

“嘿嘿嘿，是不是特别惊喜，喜不喜欢老师给你们精心准备的礼物？！嗯，嗯，我相信大家已经迫不及待了，瞧着你们乐于进步，一心向学的精气神，我甚是宽慰，甚是高兴啊！”

闻听着贺作鸣自作多情的演说，许多同学嘴巴早已撇成一道鸿沟，眉梢狠狠地牵扯着，想要完成绝地反击，慑于老贺微笑面孔之下的严厉，唯有默默吞咽难以诉说的苦水，让自己脸庞染上稍微幸福的灿烂。

“我的课堂哟，我dei的课堂！”

美餐为何物，元是一份份精致的试题，或包裹严实，或只漏片语，或公式符号大荟萃……

不怪大家惊诧之声传响在操场角落，实在是惊喜来得太奇特，课堂上智慧在生光，不曾料，未进教室智慧已然千里迢迢探亲而来，高高兴兴投进大家的怀抱，真是有喜有忧，有笑有泪，好一个开学季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