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倒是奇怪,一边示意我陛下可能对你另有安排,一边直接跟我说,自己是恨着陛下。”
“我大哥在时,日日祈祷神君能够回来,偏是他倒霉,没等到这天便殉了国。你是玄武神守,在我眼里,就是我大哥祈祷才让你来到这里。要不是陛下没等神君回来就逼着我们去占回延东,我全家现在都安然在房州,何致如此,就算陛下对我另有安排,那又怎样!”子颜听他所讲,总觉得里面还有更多的事情,但是认识刚初,哪好相问,只好相劝:“学长,陛下能倚重你,必是有道理的,此中事情我不好多说。”
墨宪才说:“神守不知啊,我在这个朝中无权无势就只靠着陛下对大哥那点恩宠活着。外人觉得我们延东君府里日子好过,你可知我二哥每年拿着陛下给我们的二百万两银子跟我是毫无关系。算了,你我刚相识,你也未必信我。但放眼陛下这个朝堂,我墨宪想要出头,也只能选你这个神守了。”
“多谢学长信任,即是学长,就不要叫我神守,到了这处学苑,你我都一样。昨日学长说我看着亲切,晟炣告知我,说是我和已故延东君有些相似,既然有这种缘分在,学长来日方长。不过我虽然到泾阳时间短,但知陛下总也有道理在里面,这点学长不要想太多了。”
“你说的对,日子还长,到时候再看,事情完全不是你心中想的那样。陛下那里,此事你也暂且看着吧。虽然让我研习这治理之术,你也明白,我们房州缺的是将,为何不让我去研习兵法,这事我总有想法。”
子颜说:“当年延东这战,你说连莽羽神君都出来了,这事儿究竟复杂,我看学长,你自己还未曾搞清楚,这又连着妖怪吃人的事情。这些都会影响陛下对此事判断,现在我们言之过早,等我派神宫之人去了那地再说。”
“子颜你肯派人过去看看,我感激不尽。去前,我有事关照。”
“如此更好。”这边两人还谈着,就见费连廷走了进来,说:“看来不用我介绍,你和子颜倒是自来熟啊。”墨宪立即站起,边称“夫子”边行礼。
费舍人和子颜说道:“晚膳时分,子颜你起来吧,学长们都在饭堂等你开饭呢。”子颜站起来,便也一揖:“墨学长称您夫子,我也这样叫吧。”
费舍人倒是高兴,说道:“好啊,不过出了这院子,你就又成了神守大人。”
子颜笑笑,跟随他二人前去饭堂。还没走到学苑饭堂,忽见范黎从旁边走出来,身后带的几名内官拎着食盒。三人于是停下。
这范总管对子颜说:“神守,陛下怕您在这里吃不好,叫我单独带了吃的过来,您看?”子颜对他说:“今日不就是陛下和宰相要做规矩,范公公这又是哪出?我平日里晚间也就喝点清粥,吃点蔬菜,哪里那么讲究。你不要跟着,到了饭堂,让其他人瞧见,我以后还怎么在这里!”
范黎朝后一摆手,那几个内官倒是走了,范黎就跟在他们三人后面,想跟着他们进饭堂。子颜问他想干什么。范黎说,御膳做的您不吃,但晚膳您用了什么我总要和陛下说的。
子颜摇摇头,随着他去。墨宪和费连廷说:“夫子,早知这范总管今日来瞧,您倒是叫饭堂备得再差些,看他怎么和陛下禀报。”
范黎说:“侯爷,我只管数着我们神守吃了多少,你们的事情我一概不管。要是觉着这里饭菜差,陛下不是给了你们一个金主么?”
费连廷看看他们:“几位别争执了,今日是宰相关照给子颜接风,安排的尚可,你们不要小觑了我们学苑,粗茶淡饭那是宰相安排学子修身养性呢,要是按着陛下以前的嘱托,你们每人就只会想着这些佳肴美味,岂会勤恳?”
墨宪道:“原来夫子也是要这套。”
范黎摇着头:“费舍人、侯爷,你们就放过老奴吧。老奴只是来看神守吃饭而已。”
子颜回过身对着范黎笑着:“范总管,我觉着这边倒是有趣的很,你放心,今日我胃口很好。”
晚膳时,墨宪也介绍了人于子颜认识。有几人岁数都比子颜小,亦能开始做策论,研习军法的倒是寥寥无几。若只论出身,除了这个延东候,也就是忠献伯家有两子在此。子颜和他们聊的欢,就是连清粥也比日常晚间多喝了一碗,范黎才肯笑着离开。
饭后,大部分学子都陆续回去自己在泾阳的住处,子颜此日才知,这些学子虽是各地选拔,拿着各地衙门给的在泾阳生活的津贴,生活仍是不易。学苑是照顾他们,于是晚间便多给了顿饭。等众人散去,墨宪也和子颜告辞。
费舍人就叫了子颜跟他去学堂。但见学堂中,下人已经置上火烛,费连廷指着最后那张桌子,跟子颜说:“明日下午,你先坐在那里,每日下午这边地方是要做策论,等所有人到齐后,不做策论的会跟着不同夫子到其它房中。宰相给你这个月指了功课,你先跟着我学一个月朝中礼仪再说。”
子颜说:“是。”费连廷又说:“神宫礼仪当然不同,到时候,黄侍郎会带着礼部的人过来,我知他在神宫当值,但学苑要的事情,会安排的妥当,你不用操心。”
“谢谢夫子。”
“不过,”费连廷欲言又止,“宰相说的三十日,就是三十日,每日学的都全部排好了。今日下午时日浪费了,你瞧桌上,宰相定好你今日要看两本册子,明日下午,他要你去隔壁衙门背给他听。”
子颜一看,自己那个桌上,真放着不薄的两本册子,想着今日是不用回神宫去了。费连廷说:“我的卧房就在这学堂隔壁院子,你自己看着,我先去睡觉了。这学堂左边偏房也有卧榻,你累了自己可以去睡会。”
子颜想到,此人也是较懒,怎么做师傅的可以不讲,自己先去睡觉。哪知这个费舍人非是极懒,皮还很厚,跟子颜说:“要是不懂,你就和宰相说,我说的时候你没有听明白,你自己问宰相就是。”他正想溜回房,门房来说,神宫已经派了轿子准备接子颜回去。
费连廷此时倒说:“跟神宫的人说,他们主子哪有空回去,我这里正授着课呢。”
回头又对子颜说:“我看你今晚休想睡了,不如你叫伺候的那些人,明日到这边来伺候你去早朝。”子颜想不回神宫也好,就叫门房去和神宫的人说,辰时前让他们过来伺候自己更衣上朝。
费连廷见子颜听话,露出赞许的模样:“明日下午我自会授课给你,还有一事,刚才晚膳时,范总管跟我说:陛下说了,明日晚膳你回他那里去,他每日晚间要亲自教你朝堂之事!”
子颜看着给他的两本册子,一本封面上写着“祗项国早朝礼仪”,一本写着“祗项之臣规矩典范”,都是宰相编撰。打开册子,原来还以为有些传承之事讲讲,结果仔细一看,都是告诉臣子如何穿戴,如何在殿上讲话,这第二本更加骇人,都是说在哪个衙门,什么品级,能走几步路,能说几句话,能和谁说话这种。子颜想,让我背这些,莫如让我直接死去了吧。
过去神君叫他背神法咒语时,子颜也曾怨过,现在想来,那几万字的神法才是如同生花妙语。子颜想,自己不曾得罪黄宗,他何以故意拿着这个机会来捉弄他,难道是陛下和黄宗看他最近和东熙湖走得太近,才故意提示他的?子颜自个儿摇了摇头,逼着自己把这每一条都背了下来。都背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就听外面有人叫着他“主子”。抬头看,章文带了几人,捧着子颜的朝服,已等在学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