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驻足良久,似乎虞兮浑然没有看到他,在她不远处,念生默默地趴在地上,低垂眼帘注视着二人。
那里严冬的气节仿佛也在一夜之间袭上了山顶,竹林里吹着山风,不知不觉间,竟细细碎碎地下起了小雪。
梦言静坐院中的石亭下,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山峦,神思飘忽不定,却在看到雪的一刹间,脸上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时,雪入肌肤,化为相思泪。慕容雪和司马春则在窗前惊叹,这里四季如春,年年如此,想不到这天地难夺的造化,竟在此时为谁而变,真叫人唏嘘!
转眼间,风雪交加,吹得让人难以睁眼。那庭院之外的竹林中,也累累积雪漫过脚踝。虞兮衣袂带雪,倩影婀娜,令他神醉。更让他内心起伏的,则是此刻的虞兮,和前时的月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虞兮身影中的那种孤独,落寞,和月姑如出一辙,回想起那时自己的感慨,若当年周世崖和月姑能各自迈出一步,打破僵局,他们何至于遗憾终生!余音回响,自己说过的话,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可他坚信一点,虞兮于他虽然不同于别人,可自己终归是有过爱情誓言的人,莫离的名字,再次打断了他的飘忽的思绪。
一刹间,一阵山风卷则飞雪打在他的脸上,周懿咳嗽几声,遂拔出宝剑,定了定神,迎着飞雪飘了过去,和虞兮交锋对舞。
二人飘飞于竹林之巅,迎风而舞,嗜雪而歌,念生见他们走到一起,立即跳跃起来,整个竹林被它扬起一阵雪雾。
虞兮出了一身虚汗,不觉四肢发软,于是收了剑,缓缓走到院门外的牌坊边,仰头看了看两边的对联,默念道:“一朝升仙桂花树下诉别离,千载轮回太极山前盼重逢!”她嗤鼻一笑,“都是些自以为会有结果的等待,何必太认真!”
周懿跟了过来,在她身后一起又看了一遍那副对联,无尽哀思。
“虞兮!”周懿微微低头,低声喊了一句。
“你不用为难,有些话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了。”她转过身来,笔直地挺着身子,风吹不动,“人生于天地,总有许多无奈,祖辈的恩怨虽与后人无关,但有些坎儿横在心中,终归是无法迈过去的。白鹤山以你为中心,我又是无相山唯一的后人,江湖中一旦掀起任何涟漪,你我都不能一笑置之!只恨,只恨我没有生在寻常人家……”
她声音低微,雪白的脸颊挂着晶莹的泪珠,“周懿,有些话你不便说,我替你说!最适合我们的结局,是发生在白鹤山之变以前,你还是素未谋面的周懿,我还是默默期盼的虞兮,儿时的那些书信,我还在珍藏,我们把最美好的记忆,就此尘封吧……”
一阵风雪呛住虞兮,淡淡的读白戛然而止!
念生在远处凝视着二人,看见虞兮伤心流泪,它立即暴躁起来,猛然冲到周懿面前,呲牙冲他一阵怒吼!越是如此,月让她心酸。虞兮伸手抚着念生的额头,在它耳边默默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就走。念生一声哀嚎,仍然不想离开。
忽然,周懿从背后拉住她冰冷的手,虞兮扯了几下,被他牢牢攥住,始终没能挣脱。
“周懿……”
他一回头,眼睛通红,“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请你留下来……”
话音未落,虞兮脸色涨得通红,愤怒地就又要扯回被他攥着的手。
“等过了年,我们一起回去!可好?”
虞兮一怔,过了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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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不想回去,”虞兮轻吐一口气,对周懿道,“你陪我到山里走走?”
说着,走到念生跟前,顺着它额头上的毛发向后捋了捋,念生便欢快地低头将身子俯在了地上。周懿原以为虞兮再跟自己说话,再看她和念生这般亲昵,微微叹了一口气,略显尴尬。
虞兮又回头向他狡黠地一笑,嘲讽的口气说道:“怎么,不想吗?还是不敢!”
周懿哼了一声,将轩辕剑背在身后,翻身骑了上去。虞兮道:“它跑起来的时候,可不像普通的马儿!所以你要身子前倾,抓紧它的毛发,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周懿担心离她太近,原本还有所顾虑,可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放心吧,大不了我拉你下水!”虞兮冷眼瞟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回头对念生道:“带我去山里,像飞一样快!”
念生早已安奈不住,虞兮话音还未落下,它便如离弦之箭,飞也似的蹿向了茫茫大山之中。
当时山里积雪一尺,念生所到之处,溅起一片雪浪,雪花打在虞兮发梢,经风一吹,瞬间结成了冰渣。周懿感觉到她瑟瑟发抖,因念及她身体虚弱,又惧怕寒冷,而念生又发疯了一样停不下来,于是他侧身一翻,跳到了虞兮前头,将自己的外衣解开,反手披在了虞兮身上。
“好快的脚力!”周懿惊叹道,“以后你要是嫌弃它了,记得一定要留给我!”
“想得美!”虞兮大叫一声,抖了抖头发上的冰溜,“它比人忠心多了,这辈子,我死都不会撵它离开!”
“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吗?”
“没得商量!”
“好,那我今天就过个瘾了!”
突然,一道悬崖透过风雪,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