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凌厉的眸色温软下来,瞧到男人脸上有数道数不清的细微血痕,身上一身薄衫更衬得他身形清瘦。北方大寒,他却穿得如此单薄,那衣衫上还绣着精致的鱼鳞纹,显然不是关东人惯用的绣样。
难不成是个外来人?
大雪天来此,被人抢了才落得此番境遇?天鸣心头涌出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情。
此时,那晕倒在地的青衫男睁开了一条眼缝,是个难得见的柳叶眼,眼中布满血丝,好似连日未睡,薄唇惨白,映在雪下,倒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男子想开口说话,但薄唇轻启,便是一阵咳嗽,可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多少,虚弱的很快憋回一口气,剧烈地喘着,望向天鸣的眼神中有乞求,有焦急,有满心话无从说出的无奈,复杂的心思都化作一抹略带幽怨的迷离,就这么深深如水地望着她。
他就像夏天到来时,率先发芽的柔软青绿,惹得天鸣心中一阵同情,正想蹲下身询问仔细,却因外面朱蓝山一声带着哭腔的刺耳叫唤,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酒坛子没拿稳,咣当滑落,非常稳准地落在了青衫男人的脸上…可怜的男人,又被砸晕了。
“鸣儿啊!我的鸣儿啊!”朱蓝山大步进门,着一身油亮密实的貂皮大袄,跌跌撞撞朝她扑来,眼到跟前,几乎声泪俱下,“文照说你找我!你说咱们得多有缘分,我也想着你呢,要不是今天风雪太大,我一早就来了。你看看我这脸,急着见你,路上还摔了一跤,但想着你,我哪儿都不疼。你放心,大夫我已经差人去叫了,马上就到。但是…”
哇啦哇啦进门没停过絮叨的朱镇守,此时为难地停了下,讨好地笑笑,“我今晚能不能也住你这儿?你放心!你讨厌我趁机摸你小手的那种龌龊行为我今日绝不会做!”
“…要不你先把脚拿开?”
“啊?”朱蓝山愣了下,才看到他刚刚太过专注地扑向天鸣,一脚踩在了青衫男的手上…
“这是?你屋里有男人了?”
“捡的。”
朱蓝山安心下来,挪开脚,再次咧嘴笑,“鸣儿,我就知道你是最善良的。”
朱蓝山和郭文照一起把青山男扶起来,安置在了四面透风、不舍得烧煤炭、所以跟外面差不多冰冷的厢房中。
旋即三人在天鸣房间的食案前,聊了起来。要说朱蓝山心急火燎了要找天鸣,竟然与杜大姐有关。
杜大姐这个年纪未曾婚嫁,但却求爱心切,兜兜转转的找媒婆说媒,又因梦境笃定自己有段真爱。一番兜兜转转,拉拉扯扯,最后竟相当大胆地瞧上了朱蓝山。隔三差五往镇守府送烧鸡,送得朱蓝山现在看到鸡就厌烦,可又不好意思伤害大姐的纯爱之心。
这话在来的路上,他已经跟文照说过一回了。
文照也很负责地告诉他,杜大姐最近爱上的是一只雪狐,要他别太担心,可此话一说,却叫朱蓝山惊得滑下了马,摔了一跤。至于原因嘛,他近日的梦里,也有一只雪狐。
可与杜大姐的梦境不同,在梦中,那雪狐屡次撕咬他,痛感真实的叫他不敢入睡,已经失眠数日,听闻杜大姐也被梦境纠缠,便也想找天鸣一探究竟。
“雪狐并不少见,如何能断定你的那只与杜大姐梦里的,是同一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