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泥沙中的尸骨历经久远,被河流冲走了许多。如今所能见到的,尽是些碎骨。除衙役外,增加了二十几个壮汉,足足用了四五日,才将那些能从冰水中捞起来的骨头,全部打捞完毕。
仵作又花了几日时间,勉强将那些碎骨拼凑。
但咋可能拼全?只能从骨头中勉强分辨出,都是些女人的骨头,可年代久远,早已无法辨认尸骨身份。
而若说线索,唯有一截脚踝骨上,栓了半个生锈的铁铃铛勉强称得上是新发现。
至于天鸣梦中瞧见的那个手上戴着玉镯的女子,并未在河底找到。
朱蓝山因此失落许久,难不成,他那场情真意切、你侬我侬的梦,仅仅是场幻觉?
他真是不甘心啊,可又因连日凿河,被冷水冻伤,回来后发了几日高烧,烧退后又茶饭不思的情况,整个人在短短半月内,瘦了两大圈,无心再找玉镯主人。大夫来瞧过几次,确认他除了已经大好的伤寒症,并无其他问题。
朱县令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却还要应付几日来守在外面,等着侍候他的杜大姐。
这大姐一听朱蓝山病倒了,整个人失心疯了一般,要与他共处一室以便照料,县公署的侍从几次将她赶走,她都执着地蹲在外面等,即便冻得昏厥在地,也要候在朱蓝山身边。
她这副痴情疯样被前来探病的王天鸣目睹,天鸣好心捡走她,把她扔回了府里。
朱蓝山无法,绝情话早说尽了,杜大姐也不在意,愿做飞蛾扑火。打定主意死乞白赖缠上他,任谁劝都不肯离开,若赶她,她便去寻死。最终,朱蓝山只得差人腾出个小厢房,暂时安置她。
杜大姐便心安理得的在县公署住了起来,日日给朱蓝山熬鸡汤,别说油腻的汤水他喝不进去,哪怕见杜大姐一眼,或是听到她的声音,他都嫌烦。
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往他不会这么刻薄的。
再说那河中百骨案让镇上一片哗然,河边一众区域几日间便没了人烟气,连带香火一直不错的禅院也少了好些香客。
无人敢从那附近经过。
百姓们期待衙门能给个说法,老知县却早没了理事的心气儿,此事又与朱蓝山相关,便交予他全权协理,实则是要做甩手掌柜。
可惜朱蓝山从河边回来后便大病一场,病好后又魂不守舍,心心念念要派人再去挖,一定要挖出镯子来。
那镯子,如今已成了他的心病。
天鸣入了他的梦想探知病因,可他梦里却是一片虚无的白,独有一点,让她梦醒后捧着那半个铃铛琢磨了四五日——他的梦里虽是虚无,但天鸣的耳边却满是挥之不去的,清脆铃音。
“什么铃音啊,我说了,跟铃铛没关系!我就想找到那镯子。”
此时的朱县令眼圈发黑,憔悴地抽抽鼻子,带着点哭腔。林清越正一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仔细辩着病症,朱蓝山说一句话,他的眉心就会皱一下。
王天鸣在不远处嗑瓜子看热闹,目光落在盒子里那半个铃铛上,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唉,我到是底咋了,一点胃口都没有。”朱蓝山盯着林清越的薄唇白面,咋看都不太喜欢,“你要是看不出来,我也早些请别的大夫,我可不想做一个被饿死的县令。”
他不是不想吃饭,是真的吃不下,做什么都没心情。
林清越抬抬眼皮,示意他噤声,此刻的他正以脉搏为介,连着朱县令的梦....是的,梦一直存在,不分白天黑夜,只是人们睡着时,才可感知到罢了。
王天鸣瞥了一眼,光是看林清越正经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似乎真瞧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