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曲水流觞
很快仆人们把腌好的烤虾装在了白玉一般的盘子里一摞一摞码得整齐,万事俱备只等着少爷小姐们来烤虾取乐了。
因这么多人都要烤,不可能围着一个火堆,大家就简单地分了下几个火堆。
顾嘉本来想和顾子卓一个火堆,这样亲兄妹也有个照应可以让哥哥多干点活谁知道齐二竟然也要和顾子卓一个火堆。
顾嘉见此,赶紧暗暗地改了主意,想着凑过去和莫三公子一个火堆。
可更没想到的是墨奴儿这个时候来了,纤纤玉手端着一个盘子,柔顺妩媚地守在莫三公子身边,大有“公子是我的”架势甚至还炫耀地冲顾嘉笑了笑,身子越发挨得莫三公子近了。
顾嘉莫名想起了以前齐二收集的那些古籍,古籍中说,凡是神瑞之物,旁边必有怪兽守候比如那些仙芝灵草旁边必然有毒蛇。
没错,就是这感觉。
既然有怪兽守候她就暂且退避三舍。
其它火堆额其他火堆只剩下一个了。
最后一个火堆,是南平王世子。
顾嘉硬着头皮,没办法只好和南平王世子一个火堆了。
又因齐胭跟着她哥哥齐二一起,莫熙儿自然是跟着莫三和墨奴儿一起,最后只多出来一个荣伯公府的康孝风,便屁颠屁颠地跑来顾嘉这边了。
“顾二姑娘,我看你会生火,也一定会烤虾,我们一起烤。”康孝风搓手笑,挽着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咱们一定能烤出来又酥又香的虾,馋死他们!”
顾嘉看他那架势,也是觉得好玩,笑道:“行行行,就看你康少爷的了!”
康孝风把一盘子虾端过来,刷刷地拿着小刷子在上面蹭了一圈油,便要放火上烤。
顾嘉赶紧接过来:“别,这里火太旺,仔细焦了。”
说着间,自己接过来,把那虾拿着远一些,慢慢地转动着烤。
康孝风有样学样,也取了一个来。
南平王世子见了,默了半晌后,终于也伸手,学着顾嘉的样子取了来。
但是他一手拿着那口虾蛄,一手拿着木棍,神情严肃地盯着虾看。
明显他不知道如何下手。
顾嘉见了,只装作没看到,又故意和康孝风说话转移康孝风的注意力,好让他不去帮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世子试量着那虾,最后终于拿着棍子轻轻一戳。
咔嚓一声,整条口虾蛄给戳了个碎。
南平王世子见了,扔在一旁,拿起另一个口虾蛄,又戳。
又碎了一个。
康孝风和顾嘉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了。
他们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担忧,再这么让他戳下去,他们还吃什么?口虾蛄很金贵的!
就在南平王世子打算拿起下一个虾的时候,顾嘉伸手一把拦住了他:“不要了不要了,再戳下去没得吃了!”
南平王世子沉默地抬起眼,看她。
顾嘉手上传来微微刺痛,不过她没说什么,把那个戳烂的虾扔了。
南平王世子缓慢地抬起手,将顾嘉的手拿开,之后又是一戳。
顾嘉心一提,心想这南平王世子真是暴殄天珍哪!
待他戳完了,顾嘉一看,还好,这次戳对了地方,虾没碎。
南平王世子用木棍挑着那只虾,烤起来。
火堆前的他,俊美精致到堪称完美的白玉脸庞上被映成了微微粉红色,挺秀的鼻尖上也有了些许细汗。
顾嘉取来手帕擦拭了下上面的血迹,不动声色地继续烤肉。
过不了多久,那口虾蛄终于烤好了,大家纷纷开始剥吃。
那口虾蛄的肉质本来就是鲜嫩到仿佛要化为汁液,更不要提这是上等新鲜的口虾蛄,又是用炭火烤的,更觉入口即化。
一时之间,那海里特有的新鲜气息和那烤过的香酥味完美交融,萦绕在鼻端,让人口味大好,有那着急吃到嘴里的,剥出一整块的虾肉,吃得连声叫好。
顾嘉举着手里的口虾蛄,正琢磨着该怎么剥,这时候墨奴儿笑着走过来,恭敬地福了一福,却是瞧着顾嘉笑:“这剥虾是有些讲究的,姑娘若是有为难之处,墨奴儿代劳。”
顾嘉莫名:“不必,这么金贵的丫鬟,我也用不起。”
墨奴儿笑:“姑娘,若有需要,但说无妨。”
顾嘉听着,顿时明白了,这是以为她乡下来的,没吃过口虾蛄,所以不会剥?
好上辈子的她确实不会,毕竟她家乡不靠海不临水的,这种东西见都没见过。
口虾蛄有皮壳坚硬刺多,她怎么可能会剥呢。
当然现在的她是会的,国公府四年的儿媳没白当。
不过
她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我还确实不会剥这口虾蛄呢,那就有劳墨奴儿姑娘了。”
说着间,她大方地起身,走过去莫三公子身边:“莫三公子,那就借用你这侍女一用,帮我剥虾,谁让我不会呢。”
莫三公子笑:“不过是个侍女,你用就是了。”
说着,吩咐那墨奴儿道:“凡事听从顾二姑娘使唤。”
墨奴儿一呆,脸色顿时变了。
她她只是过去给顾嘉一个难堪,又顺便落一个好人,她想着顾嘉再怎么不会也一定硬着头皮撑场面,怎么可能真得好意思让她代劳呢?
但是现在她竟然这么说,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怎么可能去伺候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却不服侍自家少爷呢?
顾嘉却老神在在地笑:“墨奴儿,过来给我剥虾,这次可是全靠你了。”
她说得如此直接,使唤得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墨奴儿推辞一下都不能,走过来,半跪在那里,咬牙切齿地忍下心中的气,开始给顾嘉他们剥虾。
顾嘉大方地对康孝风和南平王世子道:“我看我们都不用自己剥了,墨奴儿姑娘厉害得很,一个人能伺候咱们三个。”
一个人伺候三个?
墨奴儿听着差点吐血。
康孝风不好意思:“这,这不用”
这可是莫三公子最心爱的丫鬟,人家会弹琴会写诗,这万一剥虾的时候刺伤了手,以后怎么弹琴啊?
他不敢用。
顾嘉却心安理得:“那你就自己剥。墨奴儿姑娘,你只需要伺候我和南平王世子吃虾就行了。”
说着,还问南平王世子:“是不是啊世子?”
南平王世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颔首:“是。”
顾嘉顺势道:“既然世子都说了,墨奴儿姑娘,就麻烦你了。”
墨奴儿半跪在那里,垂着眼,气得手都抖了。
她还能说什么?
她盯着手里的虾,恨不得直接把那虾摔地上,不过还是忍气吞声地准备剥虾。
一千次一万次地后悔,没事她干嘛要跑来找顾嘉让她难堪??
顾嘉却是享受着美人儿墨奴儿给剥的虾,吃得好生怡然自得,不但自己吃,还殷勤地劝着南平王世子吃。
南平王世子便也尝了几个。
他吃起来姿态优雅,果然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世子。
吃了一顿后,大家心满意足,各自去湖边洗手玩闹,顾嘉也打算去洗,不过想到自己手上的伤,有些小不痛快。
正犹豫着,怀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手帕,上等薄软白绸的手帕。
顾嘉接过来,毫不客气地用了,擦手。
擦完后,递还给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世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并不接。
顾嘉意识到了,随手扔一旁,不过扔了后,又想起别人看到难免起疑,便只能暂且收起来,想着回头扔掉就是了。
刚收好,只听得身旁南平王世子一脸高冷:“今日之事,谢你了。”
堂堂南平王世子,竟然没吃过口虾蛄,不会烤虾的,也不会剥虾。
多亏了有人招惹了墨奴儿来剥虾,这才免除了他堂堂王府世子的尴尬。
顾嘉早就看破了他的窘迫,淡声道:“如此甚好,那从此后我和世子殿下算是扯平了,也望世子殿下不要记恨我往日鲁莽之事才好。”
南平王世子听得,却是转首,瞥了顾嘉一眼。
“顾二姑娘,我记性很好。”
那冰冷的眼神
他这么记恨?
顾嘉觉得好笑,这个什么南平王世子根本和她没关系,她暂时也不想招惹这个人。那天她在法源庵无意中撞破了他的,心中确实有些歉疚,再加上他也确实长得不错,看着养眼,是以行事间让他几分,甚至刚才顺带帮他掩饰了下窘境,不曾想他竟然一再这么针锋相对,也这是够了。
当下冷冷地回敬道:“世子殿下,巧得很,我记性也很好。”
南平王世子一怔。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说,那件事,她也不会轻易忘记的。
顾嘉起身,道:“会不会忘记那件事,也是要看我心情了,我心情不好,不知道随便说点什么呢,到时候世子殿下看着办。”
南平王世子:“你”
顾嘉回首,笑得无辜又无奈:“世子殿下要杀我全家吗?”
放马过来,爱杀哪个是哪个。
南平王一时无言,他还真没法杀她全家。
吃了几个自己烤的口虾蛄后,终于大家伙来到了花园旁边的雅舍中,这里已经摆放了雅致的饭菜水酒,当然也有庄子里厨子精心烤制的口虾蛄。
毕竟自己烤的那几个,也就是吃着玩玩,用顾嘉的想法就是贵族子弟玩个有趣而已,真正要填饱肚子还得是上桌吃饭。
只是顾嘉没想到的是,这里是每个人一个小案几,案几上摆放着各样精致饭菜,而在各案几之间,竟是环曲。
当下顾嘉就明白了,这是要玩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也叫曲水宴,就是众人坐在河渠或者弯曲的流水沟渠之旁,边吃边喝,同时在上流放置一盏酒杯,让酒杯顺流而下,那酒杯最后停在谁哪里,谁就要取起酒盏来饮,饮尽后还要作诗一首。
顾嘉看了这个,恍悟,这是吃饭都不让人吃清净啊!
好好的吃饭,还非要作什么诗,这是存心让她不好受呢。谁都知道,她乡下来的,一个月前还不识字,哪里能作下诗来呢。
顾嘉想想也是的,其实能有什么难堪呢,无非是拿着自己不会吟诗作对来做文章罢了。
如今见了,觉得无趣得很,这招式她上辈子早就领教过了,还以为能玩出什么新花样的,当下干脆随着大家坐下来,且看莫三公子接下来怎么玩。
众人坐定后,自然免不了寒暄几句,便开始动筷子吃了。
顾嘉也没客气,拿着筷子尝了桌上美食,这莫三公子果然是个知情趣的秒人,各样菜品都是文人雅客的最爱,比如取了时令槐花所做的槐花小饼,取了冬日存下第一场雪所做的绽雪饮,就连汤都是用面汤掺了梅花瓣做成的,淡雅清香,雅趣十足,也怪不得文人墨客都以能成为莫三公子的座上客为荣。
吃着间,却见那酒盏流到了南平王世子处,墨奴儿见了,亲自取了那酒盏,奉送到南平王世子手中。
南平王世子一饮而下,之后作诗一首,众人叫好。
南平王世子的诗用词简洁,而且作诗时自始至终脸色不变,就连喝下那盏酒后,也没有半点神情。
顾嘉从旁见了,都有点想笑。
太能装了,自己若是有他这本事,何愁不把那顾姗给整死。
也不知道莫三公子和南平王世子什么交情,竟然把这么一个扫兴的主儿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南平王世子身份高贵,想必莫三公子还是存了讨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