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是林挚儿祖父所送,分外珍视,绝不赠人。
白衣与雪融为一体,白色的兜帽也将皇后的青丝全部遮盖着,可皇后的眼睛泛着红意。
那一点红,倏地一下侵入了我刀枪不入的心,我听到皇后痛苦地、无助地道:
“林挚儿就是个不长脑子的!”
“在你和吴正珩联起手来算计我的时候,我被所有人抛在异国他乡,遭到全肃明朝人唾骂的时候,这个蠢货……这个蠢货……”
大掌紧紧握住,青筋暴突,我的眼前浮现着林挚儿生气时不管不顾的情景,心弦紧绷着,“她怎么了?”
“她一人抛下父母,留书一封,徒步往兵荒马乱的北翊去寻我!”
“外面到处都在战乱,北翊更是民不聊生,她向着逃难人群的方向逆行,去茫茫人海中找一个被所有人唾骂的罪后,你说她蠢不蠢!”
“她若是……若是有三长两短……”
皇后的喘息染着抽泣,她提着弯刀向我一步步走进,而我早已经冰凉入骨。
这个时候出盛京,还是孤身一人,只有——
死路一条。
我从未想过若是林挚儿死了,会怎么样?
刀光划过,肩膀一阵吃痛,我平静地接受着,看那红意落在雪地上。
皇后憎恨地道,“这是你欠挚儿的,我替她讨回来。”
我张开了口,吸入冰凉的雪花,肚里也冷冰冰的,声音更是冷酷,“娘娘应是刺错了位置,往这儿来。”
抬着手臂,血意染红了大片白雪,我指着心房,示意皇后往这儿砍来。
皇后放下了弯刀,又恢复了往日那种不屑、不在意的目光。
她说,“你不配。”
黄粱路上,我不配和林挚儿一道走。
林挚儿的命,不是我这般薄情寡义之人该闯进的。
刀刃划在雪地上,发出嗤啦的响声,皇后提着弯刀往宫内去。
原来她在这儿等我,是为了代旧人还我一刀。
我任由热血流淌着,自暴自弃地想要就此倒下,可那一刀实在不重,对我来说并无大碍,也不过走了几步,雪地上就没有了血迹。
一如林挚儿在我生命中的出现,刻骨铭心又实在短暂,恍若镜花水月,昙花一现。
但这幻像,却是我一生中最为珍贵的圆月美满时刻。
后记:
朱红宫门迎着飞雪打开,我骑着黑亮大马往军营赶去,大战一触即发。
茫茫大雪之中,一人在道路中央堵路,我勒停了马儿,凝眉看向冻得满脸通红的伽因。
“作甚?”
“你已有半月未曾回府了。”
“混乱之际,你还是不要在盛京乱跑,若是被人认出,难免会有麻烦。”
“既担心我,就把我带在身边啊。”
自嘲一声,我带着一丝恶意道,“我领了命,要去平定淮南贼人,淮南公主也要一同吗?”
伽因没说话了。
狠夹马腹,我骑着马与伽因错身而过,猛然听到身后的伽因道,“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不就是打淮南吗,我跟你一起!”
我回了头,不敢置信地问,“你疯了吗?你还敢见淮南王,就不怕他一刀……”
“我不怕!”
伽因向我伸出手,信誓旦旦地道,“史念鉴,我要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