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什么可疑之人。”男人扫视众人一圈,最后来到聂清嘉面前行礼,“聂总镖头。”
“你是?”聂清嘉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但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姓名。那人答:“漕帮第三分舵舵主杨思远,那日在剑门关我与总镖头见过的。”几人齐齐看向聂清嘉,聂清嘉点了点头,“是你。”此人正是那时跟随在帮主赵敢身侧的手下。
“赵帮主听闻你们从水路而来,特意命我前来接应。”他看向卫祁予,“这位就是品剑山庄的卫公子吧,章镖头只说有你二人前来,不知另外两位少侠是?”
乐山派二人各自报上了姓名,方穹依旧憨憨厚厚、客客气气的,罗兮兮则已对漕帮的人生出不快,对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杨思远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叫手下与他们陪过错,便主动邀请几人到他漕帮的船上,亲自护送他们去渝州。
与五大三粗的帮众水手们大不相同,杨思远的身上少了一些江湖气,反而多了一些循规蹈矩的官气。他长着一副十分讲道理的模样,但话却并不太多。大概是因为总舵突遭大难,忧虑占满了他的心神,他只在卫祁予发问时才出声回答,其余时候都静静望着江面,不发一言。见他如此,几人都不好意思再多言。
但是能说的情况杨思远也都如数告知了。那日赵敢接到总舵遇袭的消息,连日坐快船赶回,却仍旧晚来了一步。舵中的兄弟大半被赵敢派出,支援各分舵对抗茶马帮的战线,仅留下老弱妇孺,与一些武艺未精或负有伤病的水手看护总舵。万万没想到的是,茶马帮这群人丧尽天良,竟将几十条人命悉数残杀,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放过。赵敢等人赶到时,茶马帮已经放了一场大火逃离,他们含泪从火中救下几十条残骸,没找到一具活口。
据说那日光天白日,漕帮总舵的大火却熊熊燃烧,映红了半座渝州城。全城的百姓吓得逃回家中,不敢出门。官府也下令关闭城门,巡街戒严,却还是让茶马帮逃之夭夭。起初,百姓们还以为是山匪来袭,各自逃命;后来,他们听说是漕帮总舵遭了难,便纷纷开门上街,不约而同向着火光走去。
渝州漕帮的根就扎在渝州,渝州城的底层民众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漕帮底下干活,哪怕不是跑江湖,也靠着水手的本事讨生活。对于任何需要糊口营生的百姓,只要他们有手有脚、肯学肯干,赵敢一律不问出身,接纳他们加入漕帮。在渝州百姓心目中,赵敢就如同半个青天大老爷,连渝州知府都要敬他三分。
如今漕帮遭难,那一具具焦黑的尸骸中有漕帮人的老父老母、爱妻爱子,这些人他们也大多认识,在菜摊间、鱼市上与他们说过玩笑,也被他们照顾过生意。这些鲜活的面孔一日之间全部死于非命,这不仅是漕帮的丧乱,更是整座渝州城的丧乱。百姓们自发地筹集了善款,赵敢拒不愿收,他们便陪伴漕帮的人守灵,昼夜无休。卫祁予他们赶上今日,正是漕帮停灵的最后一日。
说到此处,杨思远的喉头已有些哽咽,几人便不忍再细问。杨思远面有愁色,幽幽问了聂清嘉一句:“聂总镖头,杨某斗胆一问,那日交付给你的蓝衣女子现在何处?”聂清嘉顿了顿,说:“她跑了。”
“是吗?”杨思远似笑似叹,没再追问什么。倒是卫祁予起了好奇,凑近她小声问:“什么蓝衣女子?”聂清嘉只道:“以后我再与你说。”
漕帮的运船上插有代表分舵的水纹旗,有这面旗帜作保,一路再未遇到任何盘查。一行人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