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我们六个人自驾游驶出市区的那一天,一切都很美好。
但隐隐作痛的身体告诉我,在我们的身上发生了很多故事。
我躺在病床上想着这一幕幕,不知为何觉得特别孤独。我很想念一块出去的这六个人,这种孤独一旦产生便会瞬间发酵。但环顾四周,除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果能让我看到有人来过的痕迹,一个人都没有。
我想见图图,想见蓓蓓,想见胡志,李袭,还有冬香。
我从没这么急切的想过一些人,上一次这么想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小A。但这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还没醒吗?”
“没有。”
“要不要告诉他?”
我听到病房外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因为都是压低声音说的,我无法分辨是谁。但我可以确定这是我的朋友。
我侧了侧身子,还想听他们说下去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我赶紧躺好,假装闭上眼睛。
“唉,南忧这小子,把自己弄成这样。”
听声音,我判断出了是谁,眯着眼睛一看,果然是鑫鑫。而一眼扫过,鑫鑫旁边的是耿直。
尽管见到他们两个很开心,但这显然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原以为自己身边会是流着眼泪的冬香,刀子嘴豆腐心的蓓蓓,孩子一样的图图,冰着脸的胡志,以及紧簇眉头的李袭。几个人在病房里打打闹闹,就像曾经无数个我们在一起的瞬间一样。
可是这些人一个都不在,深深的失落感让我由此睁开眼睛。
“鑫鑫,耿直,好久不见。”
二人见我醒了,赶紧凑到我床边。
耿直看着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生气,夹杂着一点点的开心。
我疑惑地说:
“嘿,鑫鑫,你欺负耿直了?人家耿直虽然不耿直吧,但好歹也是青葱少女一个啊。你看这脸色多难看,耿直到你家受啥罪了?”
耿直噗嗤乐了,鑫鑫见我调侃,打趣道:
“南哥,亏我们没日没夜照顾你。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话,虽说你是我媒人,但也不能胡说八道吧?耿直妈妈给耿直起名字就是要她耿直一点,你非说她不耿直。一会儿她给你针拔了看你还说不说大实话了?”
耿直也没搭理鑫鑫,而是叫着我的名字说:
“南忧,我们这才走多久,怎么弄成这样?”
我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出去旅游的事,想把经过说一下,但耿直却打断道:
“我们都知道了。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耿直问的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去看鑫鑫,鑫鑫不断的给耿直使脸色。
“我一直想问的,为什么他们都没来。”
耿直丢给我一句话,这句话让从病房醒来的我,再也没工夫开玩笑了。
“你们六个人里,现在就你情况最好。”
我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盯着天花板,仔细的想这些人的模样。
耿直走了,留下鑫鑫照顾我。我一直催问鑫鑫,他们到底怎么样了。鑫鑫说:
“哥,你别听耿直胡说,大家都还不错。”
我问鑫鑫:“我躺多久了?”
鑫鑫看着我,说:
“昏迷好几天了,胡志打电话说你们情况不好,我和耿直就来了。”
我闭上眼睛,记忆里的画面是我拖着李拓,让李袭开车走。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
“好几天啊?那不意味着好几天没抽烟了?快快快,给一根。”
我兴奋地冲鑫鑫说道,鑫鑫愁眉苦脸地说:
“病房里不能抽烟,哥。”
我的烟瘾已然是上来了,说:
“哥们儿,在学校也没见你这么守规矩啊。现在这么怂。”
鑫鑫咬了咬牙,说:
“在学校还有你约束我,现在你都不守规矩了,我还守它干嘛,来。”
随着袅袅的升起来的烟雾,我抽了几天以来的第一根烟。但我的目的,只不过是想从鑫鑫嘴里问出一些话。
哲学家说,想让人犯一个错误,那就让他先犯一个更严重的错误。
于是鑫鑫便不顾耿直的劝阻,对我讲了这些人的事情。
冬香疯了,我早有预料,但也一直以为只是一时惊吓。从鑫鑫口中,我得知她真的疯了。
但鑫鑫说,她是因为陷害蓓蓓疯的。
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这是一个笑话。因为这样的事实打破了一直以来我对“朋友”以及“人性”两个词的固有关系,当这两个词成反比的时候,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蓓蓓呢?”
我抱着希望的去问鑫鑫,我希望她的结果可以好一点。但鑫鑫说:
“蓓蓓为了救你们,杀了白松的手下,已经进去了。”
听罢,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梳着高马尾,不可一世的蓓蓓。她在我的面前不止一次的刷新着我对她的认知,而这样的认知又一次又一次的刺痛着我的心。
蓓蓓给我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鑫鑫告诉我,就在我旁边的柜子里。
我找出笔记本,注意到这是放在她家床头柜上,和录音笔放在一起的那个黑色本子。
我从头到尾翻过去,里面有一些是曾经我在她家看过的。我草草的翻过去,但越往后翻,我看的越慢。
蓓蓓说:“我的人生一直都在围绕着两个人转,这两个人都是我最爱的人,可他们又都有着他们最爱的人,他们最爱的就是彼此。
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样的爱没有意义。
尽管从爱小A起,我就没有了爸爸妈妈,一个人跟着小A全国各地的跑。但我时时刻刻都知道,我也是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我以为我留起高高的马尾辫就不会让人看低,但当小A离去,我又重新想起我爸妈时,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在我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婊子之前,我回老家看望了一次我爸妈。他们过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贫穷。
妈妈在院子里洗菜,我看到妈妈的头上添了几根白发。她对着屋里喊我爸爸的名字,说洗衣粉不够了,要我爸爸出去买。爸爸走出院子,我的眼睛彻底湿润了。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爸爸对妈妈说,那不是还有洗洁精吗?先用着。
我大喊了一声,爸!妈!
我注意到他们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泪水。
妈妈站起身来,院子里的水龙头哗哗的往地上淌。她呆呆呆站在原地,但爸爸却红着眼睛要我滚,说什么时候还够我拿走的十万块钱,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