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坐在教室后排。听着广播里校长念叨着这次的集体荣誉班级。
这是新上任的校长颁布的制度。
制度制定了赏与罚。
赏就是集体荣誉。
罚就是通报批评,班主任辱骂,加打扫卫生。
制度里还规定了学生的各种要求,比如不能化妆、统一穿校服……最近又规定了一项,课间休息时不准抬头。
尤其是校长检查时,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抬头。
这天,班主任陪着校长检查。
校长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带耳钉啊?”
旁边的班主任便劈头盖脸骂她,“叫你不要化妆,不要化妆?你耳朵聋了还是被耳钉糊住了?”
她下意识抬头辩驳,“只是一个透明耳钉,防——”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校长:“抬头讲话,扣分。”
校长走了。
班主任更加怒火中烧,“说了多少遍?多少遍?不要抬头!你为什么抬头?”手指指着她的脑袋,“说啊?为什么抬头?耳朵聋了?”动手,直接将耳朵上的耳钉抽出来。
好在那只是一根塑料棍子,没有耳塞堵住洞眼。
是她从新买的塑料扫把(彩色的,红的、绿的、黄的混在一起)上剪下来的,洗干净戴在耳朵上,防止耳洞重新粘连住。
但就是这样,抽出来的时候也感觉有些疼痛。
“这下好了,就是因为你一个人,全班的集体荣誉奖没了!流动红旗没了!”
“杨艳杰!你害不害臊啊!”
“这么多人因为你一个人受牵连,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脸不红心不跳的,我们还因为你要去打扫生活区!”
老师对着她一阵狂喷。
抬起她的脸,在脸上刮了一下,用手指捻了一下,“这么多的粉。年纪轻轻的,化什么妆?影响学习!”
“都说了,一律不准化妆!”
“你明天再化妆试试!被我抓到,你不用进教室了!”
她在老师面前没有哭。
等老师走了,泪水才从眼睛底下流出来。
她感觉委屈。
那只是一个防止耳洞粘连的塑料棍子,不是耳钉。
如果不是老师说她,她不会抬头。
委屈的同时,她觉着愤怒,觉着无理——她无法说清楚哪里不对,却又始终觉着哪里不对。
旁边的同学小声安慰她,“等领导检查完就好了。”
被罚扫的生活区是学校垃圾站前的一片区域。
因为臭和脏,没人愿意来这里打扫。
只有被罚时,才会有人来这里。
“挺好的。最近这片区域被打扫得多了,挺干净的。我们也可以玩一会。”有人苦中作乐。
大家很快在这片没有人愿意驻足的地方玩耍。
晚上回去时,她没有表露情绪,笑着和爸妈打招呼。
“回来了?饿了没?今天你老舅来了,送了两只大鹅,给你留了一半。”
老舅从屋里走出来,大声喊道,“艳杰!”随即是爽朗的笑声,拉着她一块上桌吃饭。问她学校里开不开心啊,学习的事。
艳杰也笑着回话,没有说糟心的事,而是说自己交了哪些朋友。
晚上睡觉,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艳杰还是觉着这个制度有些荒诞。
没有这个赏罚制度,大家过得都很开心。
有了之后,忽然大家就紧张了。
她觉着有问题。
她很想知道荣誉能拿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艳杰没有化妆。即使羽绒服再蓬松,也穿了校服。
课间休息的时候,像一位执行任务的刺客一般,低着头,克制住自己抬头的欲望,紧绷住身子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