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进忠呈上膳食,无非是些肥鸡吊炉鸭,燕窝香蕈,牛羊汤锅,还有皇帝最喜欢的竹卷小馒首。
皇帝让皇后和阿哥公主们不必拘礼,如寻常人家般入座就是。
他见璎珞和一小宫女在旁布菜,问道:“怎么今天只有一个大宫女伺候啊?”
容音道:“臣妾让明玉去看顾些事情,所以没有回来,是臣妾不周到了。”
皇帝摆手道:“是朕来得突然,不怪皇后。无妨,今日只当家常用膳,无须那么多人伺候。”
用过晚膳后,皇帝让宫人将孩子带走,问皇后道:“朕今日来长春宫后,听永璜说起,今日花房出了些事情?”
皇后听皇帝主动问起,当即敛容道:“此事臣妾正要禀报皇上。”
说着就将下午见闻和查访结果捡了海兰体罚过苛,导致手下大宫女叶心伤病沉重之事说出。
皇上一听又是延禧宫海贵人,想到贻害无穷的银兔簪案,顿时感到一阵心烦。
但想到自己要培养皇后为助力,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那皇后交办明玉的,也是这件事?”
容音解释道:“是。太医说叶心病得凶险,臣妾担心真出了人命处置不及,也想着等叶心伤势好转后,再让会计司太监询问一番,以为补充印证,因此让明玉去花房那儿看顾着,及时向会计司通报消息。”
皇帝笑意不达眼底:“皇后啊,后宫的大小事情,朕交给你,你就放心大胆去处置就是。”
他心想皇后方才得自己放权,确实需要锻炼的磨刀石,也需要立威的踏脚石。海兰怯懦安静,又几次三番惹出麻烦,他不甚喜欢,倒是不介意她来当这个磨刀石和垫脚石。且宫女之事若处置不当,只怕又要出香云那样的事情。但海兰毕竟与如懿交好……
想到如懿,皇帝斟酌一番,开口道:“你位正中宫,凡事只能稳,不能急,延禧宫几次三番卷进是非,也非朕乐见。若为区区一宫女,牵连了整个延禧宫,难免叫人怀疑皇后小题大做,对皇后也不大好。
因此虽然朕把事务交给了皇后,但还是想听听,皇后如何看待此事,又准备如何处置啊?”
璎珞给容音递了个眼色,容音会意,说:“臣妾已经查问一番,只差内务府具文奏报。璎珞,你来给皇上说说。”
璎珞道:“皇上容禀。皇后娘娘与奴婢说起过,从前在闺中时,就听老夫人教导,说家奴若有错要罚,都要先依着国法,然后才是家法,不可因家法严厉,就处置操切,随意折辱,打杀奴仆。
皇上是大清之主,后宫的宫女太监,都先是皇上的奴才,才是各宫主子娘娘的奴才,尤其是宫女出身八旗,是讲身份脸面的。因此惩处宫人,更要讲究这个准则。
海贵人处置叶心,是因一时之气重罚,虽说还未到打杀了一条人命的地步,但包太医说,叶心跪伤膝盖后又拖着没医治,伤处生痈,邪寒相侵,就算这次能挺过来,也可能从此残废,最好的结果也是落下病根。处置不合宫规,后果又如此严重,实在难以服众。
容音接过话头道:“再有,宫妃处置奴才过于苛刻,也实在违背了皇上的仁德,传扬起来,岂不是坏了皇上的名声?
还有一句至小的话,皇上面前,臣妾不敢隐瞒,便说破了。各宫嫔妃,平素一饮一食,行走坐卧,都离不开宫女太监的伺候,宫女太监也是人,碰到无故受罚、小过大罚的事情也会生怨,若是各位妹妹都似海贵人一般,臣妾实在担忧宫里会出羊斟惭羹那样的祸事。
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因此必得让六宫引以为戒,不可助长随意责打,甚至凌虐宫婢的风气。
海贵人是皇上的妃嫔,当罚则罚,却不能不顾及她的脸面,因此臣妾想,待内务府奏报上来,若案情查实,无可疑之处,就罚海贵人停俸一年,去安华殿诵经祈福半年以修身养性,另外取消明年海贵人生辰的赏赐。皇上若还要降下惩罚,臣妾再斟酌平衡。”
皇帝本来漫不经心,听了容音和璎珞这篇话,却是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皇后说得有理。
只是有一点,娴妃作为延禧宫的主位,虽有些失职,但此事既然是海贵人自己惹出来的,就让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连娴妃了。皇后的处置已经很好,朕也不想再处置海贵人。
那个叶心,好生补偿一番,日后就调到冷僻清闲的地方当值吧,好生监督着,不能叫她乱说嘴,也不能叫她自尽。”
容音心下一冷,面上仍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