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昏沉沉的台灯在她脸上投下一层柔和的色彩,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带着酒气的皮肤抽离了浮躁,体温回归到正常。
他注视着那张安然熟睡的面庞,胸中积蓄起一种神秘的恍惚,不知不觉间靠近,探下身。
片音在他滞重的吻中醒了过来,休憩后得以喘息的神思,让她很快忆起身上的人究竟是谁。
瞳仁内像是洒了一片细微的光亮,潜伏的担忧促使她匆忙又闭上了眼睛。她有些害怕,害怕他察觉到她的清醒。
他用手轻轻笼住她的脸颊,谨慎而迫切地吻。吻她的耳垂、她的唇,然后是头发。掩盖住肩膀的被单在他指间缓慢下移,皮肤一寸寸裸露出来,触探到空气后,微微有些发凉。
他的吻随指尖的方向缓缓移动,往下,再往下,倏而停留在锁骨附近的凹处。
她屏息等待着,在心里和自己紧张地商量着对策,手指紧扣着床单,心跳像吹制玻璃器皿时透明薄片中挤压出的无数微小气泡,狂乱爆裂着。
动作停息下来,好似野兽受到触动,一头扎进琼脂玉液般梦的残余。
这样间隔了几分钟,他抻着被单,重新遮盖住她脖颈。
某种混杂着期望和忐忑的担忧感及时被卸除,她又变回未出茧的蛹,一只佯装睡相的蛹。
他看了好一会,随后贴着她的面颊,把头埋进枕头里,她听到他深沉的呼吸声,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最终得以到达。
就连时间也一道跟着换了步调,好像更快了,忽而又显得愈发迟疑。
直到他松开她,站起身。
关门的声响敲击着她的喉咙,她深深地喘息,像是刚经历过缺氧的鱼。
就这样,在唇间,在指畔,夜的沉默变成了可被感知的颜色。
黎明横切入室,扣上衣袖时,片音内里升起一种对食物的渴望。待整理好床铺,她打开房门。
树誉竟侧过身。
某种预感扑向她。
“你不会昨晚就睡在这里吧?”
他没答话。
“为什么?”她问。
“我不知道。”他说。
“你该回去了。”
“我饿了。”
他漆黑的瞳眸显得沉郁,声音很低,似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家。”
“是在赶我走么。”
“我让你回家。”
她似乎有些被激怒了,不再看他,匆忙走下楼梯,可只走了几步,不想就此屈服的情绪又生发出来。
她跑过去,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树誉竟回头,怔怔地望着她。
“我不想走。”
“你家里人会担心。”
“你真的想我走吗?”
他拉开她的手。
“快回去。”
她绕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鼻尖涌上酸楚,话语末尾稍带着颤音,“可你明明…”
“回去!”
他打断她,像是感到无可忍受的烦乱。
片音离去的身影,恰似因突然遭受了不明确的痛苦袭击,而横卧在马路间挣扎的鸬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