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然与柳之衍辞别弥天后，匆匆赶往天井胡同。

腊月的白昼极其短暂，还未到酉时，天空便披上了一层暗沉的暮色。

街道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烛光映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斑驳的光影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一间间院落的雕花门扉敞开，不时飘来丝丝缕缕的丝竹管弦之乐，吸引往来的行人驻足。

就算是在极关外奢靡于一处的破烂口，天井胡同也算是最有名气的烟花柳巷。

两人刚踏入胡同，便见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向两人款款走来。

她身着大红色缎面襦裙，腰肢纤细，肩若刀削。

虽然姿容只能算是中等，但一颦一笑间却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媚态。

女子扭动着腰肢走到了两人近前，眼波流转，笑吟吟地问道：

“哟，这是哪里来的两位俊俏公子，不知今晚可有什么安排？不如到奴家的院子里来坐坐，奴家近来学了一支舞，香艳得很。”

尽管李自然与柳之衍先前做了简单的乔装打扮，但这名叫做红香的女子常年混迹烟花之地，最擅识人辩事，一眼便看出二人非同寻常。

柳之衍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朝红香丢了过去。

红香一把接过银子，脸上笑容更甚，身子也几乎快要贴到了柳之衍身上。

“哎呀，公子人长得俊俏，出手也是这般大方，看得奴家心里欢喜得很。”

柳之衍毕竟出身世家豪门，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他不动声色地搂住红香的纤腰，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艳舞什么的以后再看也不迟，我们此番前来，是为寻一个人。”

红香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随即掩嘴轻笑道：“来我们天井胡同找人？两位公子莫不是想找个能惹人怜爱让人欢心的可人儿？

我家院子里的姑娘都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个个能吟会唱，皮肤滑的好比蜀锦苏绸，包两位公子满意。”

柳之衍没有理会红香这番言辞，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有一位故人名叫薛贵，据说就住在天井胡同，你可认识？”

红香闻言脸色微变，但转瞬间就恢复如常。

“两位公子该不会是来找薛贵要账的吧？要是这样，两位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什么意思？”

“这薛老爷原来是我们天井胡同有名的恩客，出手极其阔绰大方，与我们这的不少姑娘都有些交情。只是……”

红香声音中带着几分嗔怨，继续说道：“只是薛老爷嗜赌成性，前些日子在赌桌上一掷千金，结果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下了一屁股烂债。

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他了，说不定这会儿，多半已经逃出破烂口。哎，他还欠了我五十两银子呢。”

李自然突然插话道：“这么说来，姑娘似乎和薛贵关系不错，竟能在他落难时慷慨解囊，借出五十两银钱？”

红香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解释道：“公子误会了，这五十两只是他欠下我院中打茶围的钱。”

不等李自然开口，她又补充道：“我们这种风月场里哪来的什么真感情？之前他有钱的时候还说要给我赎身。

转眼间，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我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说着，红香露出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唉声叹气。

在李自然看来，红香的这番说辞虽在表面看来毫无破绽，但明显有些刻意。

像红香这种青楼女子最看重利益，对方欠了她五十两银钱，提起来心中应该多少带着几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