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盈盈微愣之后,冷笑道:“本宫不是公主,无法参与前朝的事,昨夜你也看过了,皇上的身子好着呢。”微顿,她讽道:“倒是公主,皇上昨儿个不是下令,让你在来仪居反省吗?皇上醒来若瞧见你在这里,会治你什么罪呢?”
李汐道:“定本宫什么罪,就不劳皇贵妃操心了,只有一点要提醒皇贵妃,好自为之。”
李盈盈冷冷地笑,心中却有些茫然,虽然沈清鸣曾经说过,李铮的身体会出现一些反复,可真的会没事吗?
正犹豫间,老太医与沈清鸣一前一后出来,李汐先迎了上去,问沈清鸣:“沈公子,皇兄的病情如何?”
“只消好好休息就好,无大碍了。”沈清鸣道,见李汐面色惨白,关切道:“公主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染了风寒?”
他心中一沉,昨夜那样倾盆大雨,她身子又弱,自己该早早发现的。
李汐却没有在意沈清鸣眼中的那一抹关切,只说已经找太医瞧过,便进去里间看李铮。
沈清鸣眼中的关切,李汐没有看到,但李盈盈看到了,凤尘也看到了。
李铮醒来已经是半夜,起身见屋子里灯火明灭,只安佑一人在灯下看书,“怎么是你?”
“皇上醒了。”安佑搁下书,将桌上的茶水端了过去,递给李铮吃了,才继续道:“三老前来看过皇上,知道皇上病情没有大碍,黄昏时分就回去了。”
李铮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默默地捧着茶杯,许久之后,才低声问道:“其他人呢?”
安佑道:“皇贵妃比三位大人迟些走,神医才刚去歇下。”见李铮默默点头,他问道:“皇上还有什么事?”
李铮摇头,将空的茶杯递给安佑,躺下不语。今日早朝上安国候的话,给他的冲击太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记得的这十年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外间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细碎的说话声,李铮问:“谁在外头?”
安佑顿了片刻,漫不经心道:“一个罪人。”
李铮起身不解地看着安佑,安佑示意他自己出去看看。
李铮披衣下床,行到小门边,往外望去。
外间大殿的灯光比屋子里亮些,却也只是掌了两盏灯在案边。案上堆了不少的折子,蓝衫女子伏在其间,显然是太过疲惫累的睡着了。长长的衣摆上两只孔雀开屏而鸣,一头清秀的发丝落在上头,灯影绰绰下,有一丝冷清。
“皇上一病倒,公主就立即赶来了,在这里批了一整日的折子,寸步不肯离开。”安佑立在李铮身边,轻声的述说着:“这样的事情,从前也发生过不少,皇上每次生病,这乾清宫便成了公主的家。”
李铮面无表情,半晌无话。只是将身上的双龙戏珠锦袍给褪了下了,递给安佑。
安佑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伸手去接,“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假手于人的。”
犹豫许久,李铮终于是踏出了第一步,他的脚步格外的轻,轻的没有声响,小心翼翼地将袍披到李铮身上,又退了回来,
“安佑,你和我说说往事吧。”
安佑脸上露了一丝笑,“臣遵旨。”
翌日早,百官列在明堂之后,皆无人说话。昨儿个皇上急火攻心,当朝晕倒,虽说情况已经好转,可到底是因为他们的逼迫才会病倒,还不知今儿个会怎样的龙颜大怒呢。
三老并肩行来,众人纷纷上前见礼,也想看看他们几位究竟怎样的心思。可三人皆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时辰到,大殿开启,百官入殿就位,君王到来,跪下山呼万岁。
李铮身着明黄参紫金色龙袍,袍身绣飞龙在天图案,胸前列上古神兽头,背部绣万里山河,袖口有祥云。他端坐龙椅上,庄严肃穆,双手微抬,朗声道:“众位卿家平身。”
百官起身,皆垂首不语,唯有李勋一人不死心,出列跪请道:“请皇上赦免公主之罪。”
百官面色大变,暗道李勋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个个屏息而待,只等君王发怒,便要下跪请罪。
默了许久,不听君王说话,百官皆好奇,稍稍抬首,却见朝堂之前,站了一身蓝色官服的女子,正是公主身边的女侍新衣。
既然新衣都在这里,那么……
“请摄政椅。”新衣的声音严肃而尊敬,若细细听去,不难发现里头压制的喜悦。
金参银铸造而成的牡丹花大椅被四名女侍端了上来,新衣又道:“请摄政公主。”
珠帘微动,李汐的身影也随之而来,紫金正色的长袍上孔雀开屏,朱玉为眼,翠玉为身,点缀的金银花片闪闪发光。面色虽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威严。
行至明堂前放,李汐双眼微敛精光,转身朝李铮拜倒:“臣妹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铮含笑,声音也柔和不少,起身亲自将她掺了起来。
新衣轻咳一声,百官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参见摄政公主。
三把太师椅上朝,三老谢恩就坐,李铮朗声道:“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李汐永远是我炎夏的摄政公主,希望众位大人,同朕牢记这一点。”
“臣等定当谨记。”
李汐微微一笑,只是这笑意中,杂了一丝苦涩。
满朝文武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却都各自带着毫无瑕疵的笑,唯有李权一人,直至散朝时起,也一直板着脸。
凤铭叫住他,“对这个结果,王爷可算是满意?”
李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凤铭的明面上的势力不如自己,实则不然。若论军中,凤家军威名远播,比起自己手中掌握的兵力来说,十万凤家军敌得过自己手中二十万兵马。若论朝中,安家父子是铁了心与他一道的,说起宫中,前有李昭,后有凤尘,而反观自己在宫中除了皇贵妃,再无旁人可用。
如此思量一番,李权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凤铭悠悠说道:“宗庙总归是要回归正统的,凤将军这样行事,对得起先皇吗?”
“先帝才登大宝那年,老夫随先父狩猎,当时王爷也去了,你我二人皆年少气盛,势要争个高下,王爷可还记得,当时先帝说了什么吗?”凤铭悠悠问道。
稍稍几顿了一下,李权才道:“忘了。”身形晃动,不再理会凤铭,步出大殿。
“先帝说,你我二人就是龙驹凤雏,将来定会成为朝堂首臣。”凤鸣一边说着,一边跟了上去,与李权并肩,“老夫还记得,当时王爷说过一句话,有朝一日,定与老夫较个高下。”
李权又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凤铭提起往事,是想表达什么。
“究竟是谁掌权,但真有那么重要吗?先帝都看的明白的问题,王爷为何如此执着?若公主身为男儿之身,只怕坐上那把椅子的早就是她了,王爷还会如此反对吗?”凤铭沉声问道。
李权没有硬应话,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答案,李汐的才能是值得肯定的,可炎夏几百年来传承下来的规矩,难道就要坏在这一朝吗?
李铮的病情好了,沈清鸣却病倒了。
下了早朝,李汐便随着李铮前往乾清宫,她看看跟在自己身后两步远外的人,略微不满道:“你跟来作甚?”
凤尘抿唇不言,只是往她身边靠近了两步的距离,与她并肩而行。
新衣跟在后头,瞧着好笑,打趣儿道:“若按民间的说法,皇上是驸马的大舅子,神医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驸马爷自然要亲自去谢恩了。”
“谢恩哪里轮到他了。”李汐玉面一红,轻声嘟囔道。
凤尘忽的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我不想你见沈清鸣。”
“本宫见谁哪里轮到你管。”李汐恼火道。
凤尘仍旧一脸漠然,“你见谁都可以,就不能单独见他。”顿了片刻,凤尘又道:“还有安佑,也不许背着我见他。”
“本宫知道福马心眼素来就小,只是没想到小到如此地步,神医也就罢了,为何连安佑你都要排斥?”李汐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暗道安佑这人虽没个正经,却向来仗义,除了喜好留恋烟花柳巷,也无旁的瑕疵了,何况又与她是青梅竹马。
凤尘眼底眸光微微聚拢,暗道这个女人是但真不明白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铮前头坐了轿辇,李汐与凤尘二人跟在后头步行,遣了魏子良过来说:“皇上让驸马爷上前去说话。”后面又加了一句,“皇上还说公主昨儿个累了,已经请了轿辇来,请公主上轿吧。”
李汐无言地看着随后到来的步撵,皇兄这分明是有话和凤尘单独说,不许自己偷听。她扁扁嘴,往前头皇舆看了看,又白了魏子良一眼,“知道了。”
凤尘走后,新衣嗤嗤笑出声,“主子,这驸马爷今儿个实在太可爱了。”
“可爱?”李汐吓得长大了眼,身子往后靠去,胳膊不小心搁在扶手上生疼,她咬牙看着那一抹玄色的身影,撇头看着新衣,皮笑肉不笑道:“你怎么会觉得他可爱?”
新衣张了张嘴,最后却坏坏一笑,“听说,这两日凤府住进一名女子,气质与样貌都是绝佳的,难怪驸马爷这些日子,回去的勤快呢。”
李汐心思一动,竟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那女子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