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汐入了宫,众位妃嫔皆起身行礼,唯有李盈盈窝在软榻上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汐。
李汐眉目流转,没有理会跪在下面的李依依,也没有满地的的妃嫔,缓步朝李盈盈走去。
“今儿个吹得什么风,公主竟然来本宫的凤熙宫?”见李汐来到榻前,李盈盈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让连星拿了个软枕靠着,神情慵懒地看着李汐。
新衣会来事,早已经搬了凳子过来,请李汐坐下。
“听闻皇后在惩戒后妃,本宫正好闲着,也来看看。”李汐敛襟坐下,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众人,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
李盈盈早想着,李汐一旦为李依依求情,就以干涉后宫的罪驳了她,左右如今自己是皇后,这一点权利还是有的。可李汐就这样坐着,不闻不问,还带着颌宫的人下跪,这下她也不知如何应对。
“怎么,难道是驸马爷要娶亲,公主想学着,将来好驾驭后进门的妹妹不成?”李盈盈目光流转几下,轻笑着道:“其实公主大不必如此,即便将来你人老珠黄,毕竟是公主,这天下间,还有谁的身份能比你尊贵的?”
“这一点,本宫倒是不用担心。本宫自认为自己是很好相处的,即便驸马再娶三两小妾回来,也一定会相处融洽的。”李汐理了理衣口,含笑看着李盈盈,“倒是皇后说这样的话,莫非心里正有这样的苦?你也不必担心,你对皇上有恩,即便有年轻妹妹入宫,皇上也不会不管你的。”
李盈盈咬牙看着她,和李汐对嘴,她从来没有一次是赢的。
李汐含笑扫了一眼众位妃嫔,突然寒了声音,“头前皇兄还和本宫闲聊,说后宫佳丽虽多,却无一个可心的。唯独皇后德贤皆备,却要忙着打理后宫诸事。因此想要在各位小主中,择一人授予协理六宫的权力,与皇后共同协理六宫。”
众妃嫔讶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说话。
李盈盈脱口问道:“此事为何本宫不知?”
“大概是皇兄要给皇后一个惊喜罢。”李汐咧咧嘴笑了笑,示意众人起身,自己则理了理衣摆,起身又道:“不知李贵人的罚可够了?”
李盈盈道:“没有。”
李汐行至廊下,立在李依依身边,笑道:“本宫找她有事,就在此候着她吧。”
李依依忙虚弱地说道:“公主何必为了妾身如此。”
李汐含笑不语,李盈盈恨恨地盯着她,“李汐,你定要与本宫作对吗?”
“本宫不曾阻拦,皇后要惩戒也好,训示也好,本宫一旁看着便是,怎么是作对呢?”李汐疑惑道。
“你……”李盈盈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李依依也就罢了,即便罚了她,皇上日后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可李汐不同,一旦她出事,皇上必定追究到底,届时自己处境就不妙了。
连星看李盈盈脸色,巧妙地回道:“娘娘,时间到了。”
李盈盈便道:“想来李妹妹也得到了教训,回宫去吧。”又对众位妃嫔说:“本宫也乏了,你们先下去罢。”
李汐命新衣扶起李依依,临走时意有所指道:“皇兄脾气好,不与人计较,那是因为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希望有遭一日跪在这下面的人,不会有皇后。”
李盈盈眸色微变,“公主放心,不会有那一日。”
一路回了饮泉宫,李汐早已经请了太医来为李依依诊脉开药。
李依依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神情木然地看着前方,待到太医走后,才扑在李汐怀中抽泣起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要如此对我?”
“后宫就是这样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就连冷宫那种地方,都充满了阴谋,何况你深的皇兄的心,自然成了众矢之的。”李汐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似叹似惋惜,“皇后是任性了些,希望你能多担待。”
李依依在李汐怀中哭了许久,李铮便闻讯赶来,她起身擦擦眼泪,对李汐道:“妾身这个样子,再见皇上只怕又会惹出是非,公主就帮妾身挡挡吧。”
“也好,你好生歇着。”李汐扶着她躺下,又叫来采翠,吩咐她注意些事情,便起身出了门。正碰上李铮焦急赶来,她迎了上去,见了礼道:“李贵人已经无大碍了,皇兄不必进去了。”
李铮要进去看她,李汐拉住他道:“皇兄眼下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徒惹依依伤悲罢了。”
“那怎么办?”李铮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李依依的房间,“都是朕不好,没能保护好她。”
“皇兄稍安勿躁,左右现在无视,陪皇妹走走吧。”李汐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李铮出宫,又让新衣屏退了左右的人,只留了她和魏子良在身边,四人慢悠悠行在小道上。
“自古以来,这样的欺软凌弱的事情,都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即便英明如先帝,太祖先帝,后宫的尔虞我诈也无法避免。同样,皇兄也不例外,后宫女人之间,活因财力权势,或因争风吃醋,斗得不可开交,皇兄越插手,她们就越会争斗。再怎么雨露均沾,总有对你痴心一片的人,仍觉得不够。”李汐执掌后宫五年,因李铮是个心智不全的,后宫有几个会爱上他的?因此倒也相安无事,如今不同,李铮智力恢复,有最是个温和不轻易发怒的人,自然能赢得一片芳心。
“汐儿的意思,这样的事,朕也无能为力吗?”李铮自责道,“盈盈与依依对朕都有恩,朕不想怪她们任何一人,可长此久往下去,可如何是好?”
“恩情自然是要还的,这后宫也须得治。皇后在后宫独大,虽有利于管理后宫,却也因为太过独断,而引起妃嫔敢怒不敢言,怨言日积月累,难免生事。倒不如另择一能与皇后抗衡的人,扶持上来,后宫自然平衡了,相信李贵人也能从中抽身。”
李铮细细琢磨李汐的话,蹙眉道:“汐儿的意思,不打算扶持依依?”
李汐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他,“皇兄对皇后感激,对李贵人却并非感激那么简单,你的情会害了她。所谓集宠一身,也就集怨于一身,宫里恨她的人那么多,她越是得宠,就越是会受到排挤。李贵人性子孤高,若非为了皇兄,断不会容忍至今日,一旦有人触及到她的最后的底线,那她就毁了。”
又垂首思索片刻,李铮笑道:“朕明白了,汐儿好生歇着吧。朕先回乾清宫了。”
“恭送皇兄。”李汐屈膝相送。
新衣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在李汐悠悠的目光中,生生吞了回去。“主子这个主意极好的,还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只是为这后宫的女人,感到伤心。”李汐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远处的绿瓦红妆,阵阵恶心感涌上来,面色泛白。
新衣忙送了李汐回来仪居,“主子这两日总是不适,合该请章太医来瞧瞧的。”
李汐靠在案上休息,恶心感还未下去,神情恹恹道:“许是想了些不该想的,何必劳烦太医?”
新衣无奈,便服侍着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子。
不多片刻,竟有太医来请安,说是俸了驸马爷的意思。
新衣欣喜地将李汐唤起来,让太医给她看病,“终究是驸马爷的话管用,奴婢苦口婆心劝说了几日,也不见主子松口的。”
李汐含笑白了她一眼,又问太医,“本宫这两日总被梦魇所扰,可醒来后,又只隐约记得,太医可有什么方?”
那太医细细把脉,又问了些平素里李汐的饮食,忽而起身跪在地上,恭贺道:“微臣恭喜公主,这是喜脉。”
新衣最先反应过来,惊得跳了起来,拉着李汐的手道:“主子,你怀孕了。”那高兴的劲儿,似自己怀孕了一般。
李汐却先呆愣了,反射性地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慢慢绽开了一抹微笑。她怀孕了,这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将来会唤她娘亲的小孩儿……
颌宫的人齐齐跪下恭贺,新衣见李汐还呆着,暗自好笑,利索地拿出银子来赏人,又着人去请驸马爷来。
李汐忙唤住她,娇怯怯道:“不必着人去凤府,我想要亲自告诉他。”
新衣掩唇笑道:“是,是,是……”随即又仔细问了太医,平素里自家主子该注意什么,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做的,就连每日里要睡多少时辰,什么时候进餐,什么时候运动,都一一问了。
老太医被她问的晕头转向,最后道:“新衣大人不必着急,老臣这就为公主开个方子,列举平日里要注意的,大人再细细看便是。”
新衣忙叫人端来纸笔,着急道:“快写,快写。”
李汐躺在床上笑道:“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是我怀孕,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呢?”
新衣道:“奴婢一想到有个小孩就要来到这世界上,就觉得好激动。”
那老太医笑了笑,敛了声色对李汐说道:“公主的这个胎像虽稳健,可平时还得多注意,万不可动气,更不可太过操劳。”
“太医有心了。”李汐一一应下,让新衣领着太医下去,自己侧躺下,时不时咧咧嘴角笑,抚着小肚子,安稳地睡下。
晚间,李汐醒来,便问:“他回来了吗?”
新衣笑道:“公主这个他,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