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抑扬顿挫却充满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
西尔维娅扒着伯特利的手臂,从祂的身后探出了头。
“梅迪奇——!”
拉长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兴奋,眼神就黑夜里闪耀的天星,祂们好像从未分别。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那充当人形路标的梅迪奇也开始朝他们走来。
早先听到惊慌失措的部下的汇报时,梅迪奇根据描述的特征,立刻判断出来是那个失踪已久的小哑巴。
祂对这个相处了几百年的同事再了解不过了,既然从拜伦口中打听到了附近有一座城邦,那她肯定会来。
西尔维娅就喜欢跟没意思的人类呆在一起,对像人类一样生活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执念。
一股久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激荡在祂的四肢百骸,祂发觉自己开始坐立不安。
细细回味一下,梅迪奇感觉自己居然有些担心的成分,可祂在担心什么?
是担心只是与西尔维娅拥有相似特征的神话生物,还是担心这是一个六神针对祂们的计谋?
嘁,祂什么时候也开始多愁善感,优柔寡断了?
如果是西尔维娅,那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就砍了。
随后祂想到,在外人面前懒得收起神话特征的,美名其曰“保留特征好识别”的,也就西尔维娅一个了,其他人可没这么天真。
梅迪奇盘算好了,就算不知道这小哑巴是怎么活下来的,等见到她了,也一定先要好好嘲笑她一番。
然后再带着那小哑巴去见主,主可是一直惦记着这个神战之后下落不明的小哑巴,还曾降下神谕给信徒们,说西尔维娅没死。
既然主说西尔维娅没死,那她就是没死,只是还没被找到罢了。
嘿,瞧瞧,现在她不就自己出来了吗?
西尔维娅没有死在大灾变之中,这是那天之后仅有几个的好消息。
祂坐在大石头上,一条腿点地,手臂环抱住另一条支起来的腿,叼着一根草,漫不经心地想道。
这小哑巴,可真迟钝啊,救了人,但是被误认成邪神了都没反应。
祂从白天起就在郊外徘徊,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充满耐心地等着西尔维娅自投罗网。
梅迪奇满怀信心的等啊等,直至红月笼罩大地,才等到姗姗来迟的西尔维娅,还有伯特利。
啧,碍眼,祂就说,西尔维娅肯定是被什么人给拐走了!
很不高兴的梅迪奇一步一步走来,最后停在伯特利和西尔维娅面前,好整以暇地抱臂注视着他们两个。
“梅迪奇,梅迪奇,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欸,你怎么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大蛇呢?祂没跟你在一起吗?”
梅迪奇没有回答西尔维娅的问题,嗤笑一声,低头看着那对随着主人转头而一起移动的鹿角,祂突然感觉手有点痒。
猎人从不吃亏,她让祂白白担心,还寻找这么久,总是要收点回报的,于是嘛,祂毫不客气地伸手对着鹿角弹了一下。
“干什么!梅迪奇你好讨厌!”
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的猎人有意识地控制了力度,但是作用不大。
西尔维娅感觉脑袋嗡嗡的,开始对梅迪奇的“暴行”进行控诉。
见到西尔维娅气得跳脚的样子,梅迪奇满意的勾起嘴角。
那股因为看见伯特利出现在西尔维娅身边,并且以一种保护者的身份站在她面前而产生别扭的怒火也随之消失。
但是祂梅迪奇可从来不会嘴下留情,毫不客气地把矛头对准伯特利。
“我怎么没听说过,伯特利阁下跟我们的森林天使相识?”
西尔维娅轻轻皱眉,她想,梅迪奇怎么一上来就火气这么大?祂和伯特利关系不好吗?
伯特利没有被梅迪奇的挑衅影响到,只是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袍子,淡淡地陈述。
“只是在路上遇到了而已,西尔维娅不知道路,我就带她来了。”
“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至于怎么认识的,西尔维娅没有告诉你吗?”
“而且我还邀请西尔维娅去我家做客,你这样拦路,有失礼仪啊,红天使阁下。”
梅迪奇听出伯特利在言语中的炫耀之意,目光偏移,看着点头如捣蒜,不时附和的西尔维娅,磨了磨牙。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形成三角状的三人之间静得只剩细微的风声。
梅迪奇眼神不善的看着伯特利,然后伸手把站在一旁的西尔维娅拔了起来,扛在肩上直接带走,不跟伯特利继续浪费时间。
“诶诶……不是,给我留点面子,梅迪奇——!”
“救命啊,伯特利——!”
西尔维娅瞪大眼睛,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先是感到一阵失重,然后是一上一下的起伏,最后是肋骨和腹部被坚硬的铁黑色盔甲咯得生疼。
面对西尔维娅求助的眼神,伯特利只是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
刚才梅迪奇的眼神表明了祂是带着神谕来的,就差对祂说,你无权干涉主的旨意。
“小哑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西尔维娅费劲的向旁边望去,只能看得见梅迪奇的红发随着走动而飞起又落下。
“我就叫几声,你这样把我扛走了我很没面子嘛……”
“再说我就把你放下来自己走。”
已经走了一天的西尔维娅小声嘀咕了几句,乖乖闭嘴,不然梅迪奇真有可能把她扔下去自己走。
祂们跟伯特利的距离原来越远,西尔维娅看着那一抹宝蓝色逐渐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淡,被绯红的月光彻底覆盖。
总感觉伯特利有点惨啊,祂现在要一个人回去了。
西尔维娅生出几分对一直独来独往的伯特利的同情,忍不住动了动,问道:
“你和伯特利的关系不好?”
“说不上好和坏,祂是主的合作对象的支持者。”
“主果然不会轻易陨落啊……”
“那当然,主怎么可能轻易陨落。”
话题诡异的在这里停止了,梅迪奇走得很快,当祂往另一个方向走的时候,看见城墙的西尔维娅才发现祂们已经到了城邦附近。
但是祂们没有走正门,也没有去军营,而是走了进入城邦的小道。
这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小门,不留意找还真发现不了。
梅迪奇拨开挡路的草丛,没有把西尔维娅放下来让她自己走的意思,她也乐得有人代步。
进入城邦,只能看见倒退的石板路和紧闭的房屋,闲得无聊的西尔维娅伸手抓住梅迪奇的赤红长发,开始给祂编小辫子。
西尔维娅手上一刻不停地编啊编,编出了好几条细细的麻花辫。
然后正在把他们连接起来,形成一个环形发型的时候,梅迪奇突然停下了。
“到了。”
接着久违的感受到了重力,梅迪奇把她放下来时,发麻的双腿让西尔维娅险些站不稳。
“瞧瞧,瞧瞧,小哑巴你这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梅迪奇抱臂看着蹲在西尔维娅好像在重新适应自己的腿,嘲笑几声后,率先走进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