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狗子沿着奶奶家的小区溜达了一圈,看着依旧活力四射的小家伙,决定再给他一点时间,
李胜宇坐在教师小区里的四角凉亭里。
这里白天时常有退休的老人们在这里下棋,他的爷爷自然也是常客。
天色彻底暗下来,步道边暖黄色的路灯亮起。
凉亭座椅上的积雪还没化,小白狗在上面走来走去,留下小小的梅花印。
李胜宇抬起头正好看见,两个人从路灯延伸而去的黑暗处慢慢走近。
前面是拎着包的中年妇女,一个年轻女孩落后两步跟在后面。
灯光下,柔顺的长发被染成暖色,看起来没多少御寒功能的米色毛绒外套。棕色的百褶裙配上同色的雪地靴在行走间很是灵动,笔直修长的双腿被黑色的裤袜包裹住。
纤细的身形,像是冬日里的寒竹。
李胜宇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并不怎么亲近的邻居。
小巧的四角凉亭被一排落满雪的杜鹃所包围,再加上晚上光线昏暗,因此两人都没注意到亭子里还有人。
白日里来往的行人众多,步道上的积雪早就被踩得融化。
一时只听见‘哒哒’的脚步声更显得周围万籁无声,忽然妇人尖利的嗓音响起:
“给你爸爸打电话了吗?”
“......”
“除夕他回来吗?”
“......”跟在后面的女生依旧不做声。
“我也就算了,你可是他亲女儿。怎么...他连你也不管了吗?”妇人说着越发生气,开始口不择言,“他不会连过年都要待在那个贱人那里吧。”
“不知道。”
“......”
妇人被女儿不耐烦的口气噎住,重新安静下来。
李胜宇缩了缩头,努力用灌木丛把自己挡住,回头一看,一旁的狗子还在继续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响。此时他宁愿什么都没听到,毕竟当面撞见当事人长辈的八卦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尤其对方还是小区里有名的‘刺头’,就连李胜宇都有所听闻。
其实故事很简单,无非是中年男人发家后抛弃糟糠之妻,另寻他爱的故事。
童璐璐从小也是在教师小区长大,她的外公一家和李胜宇爷爷更是多年的老邻居。童母陈宝琳当年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独生女,和童父结婚后就一直住在教师小区。
一直到童璐璐上小学,原本算是半个倒插门的童父带着同乡的农民工干起了工程,又赶上了房地产行业的好时机,自然是暴富。
越发有钱的童父对陈宝林的要求很简单——以前的我没本事,对你伏低做小是应该的。但是我现在赚钱了,工作又那么忙,你总得对我温柔点了吧。
陈宝林的想法正好相反——有点钱你就飘了,那我可得狠狠拿捏你。
这种思想认知上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从那夫妻吵架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两人互不退让,童父下定决心提了离婚,然而事态当初升级,再加上多日的积怨,结果就是童父被抓花了脸,闹腾到警察上门调解这才闹剧才结束。
小区里的住户全是教职工家属,当年普遍清高的文化人最是要体面,一般人家有再大的矛盾也是关起门来私下上解决。当年童家夫妻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童璐璐的外公也觉得没脸见人,飞快办完内退就回了农村老家。
完全撕破脸的童父也干脆在外面养起了小三,反倒不急着离婚了。
被刺激的不轻的陈宝琳,只是变得愈发尖酸刻薄。或许是找不到其他可以倾诉的对象,年幼的童璐璐就成了她唯一可以发泄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童璐璐——这样柔软充满爱意的名字一听就知道,当初的她也是在家人的期待和宠爱中出生的。只是没想面对生活的剧变,外公和外婆选择了避开,童父从终日争吵中解脱出来有了新生活,陈宝琳依旧把自己困在怨恨里。
其中,唯一没得选的就只有童璐璐。
化雪的冬夜气温再降,呼出的白烟肉眼可见。
目送母女俩走进一旁的楼道里,二楼的声控灯亮起,然后传出防盗门开关的声音。
本以为今晚总算是结束了,哪想到只是短短几分钟后,二楼的防盗门再次被打开然后被重重的关上。
显然母女俩刚回到家就吵了一架。
然而童璐璐怒气冲冲的跑出家门就后悔了,一时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就在楼下徘徊起来,不时踢踢路边的雪堆,捏捏雪球,然后被凉亭台阶下的雪人吸引了注意力。
听听‘簌簌’靠近的脚步声,一贯天然呆的小白狗居然扭了扭屁股,立起耳朵一副警戒的模样。
台阶下的雪人有半人高,扭曲的五官甚至丑出了另一种美感,值得一提的只有被当作脑袋的大雪球相当圆润,一时竟是分辨不出制作人到底是稚气的孩童还是手残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