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每天在国子监上上课,读读书。薛澜不在,肖岑也好像转性了,不来主动挑衅了,更确切说,是完全不理人了。陆昭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情况,那天在东胜楼,他很突兀地甩开她的手,二话不说夺门而去。之后好几天没来国子监,再回来后,就一改常态,完全拿她当空气,正眼都不瞧下了。肖岑不找麻烦,他的跟班们也跟着本分了。陈佑跟陆昭一群小伙伴好奇了几天,猜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作罢了。反正书还是要念,日子还是要过,不会因为哪一个人不来,哪一个人态度变化而改变。
转眼到了六月,六月份有两件大事,初八是宁月公主大婚,跟着十六是太子选妃。
陆昭初六就进宫,初八那天,与环月一道陪着宁月从锦绣宫出嫁。
上轿之前,陆贵妃哭成个泪人,再三拉着女儿的手嘤咛叮嘱。
喜宴吃到一半,厅内人声喧闹,觥筹交错。
小姑娘从屋内出来,感觉闷得慌,想四处走走透透气。
蔺府不大,她走了一些路绕到后头的池塘,却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靠在池塘边的假山上,面朝着池子。
陆昭走近,那人是个不认识的少年,年岁很轻,面色绯红,正闭目休憩。
她在池塘边找了块石头坐着,天上一轮月,水中一轮月,夜色如水,清净幽冷。前面屋子有不间断的声音传过来,传到这里变成窃窃私语的音量,衬得这一片小天地安宁而不孤寂。
陆昭手中捻了块小石子,轻轻丢下水,水中的月亮顷时碎开,散落的碎片在水面晃晃荡荡,涟漪一层层漾去。
休憩的少年睁开眼,惊觉身边有人,连忙走开几步,待退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才鞠躬行礼,满怀歉意道:“小生唐突了,小姐莫要见怪,小生这就离开。”
嗯?他这道的哪门子歉。
“阿昭妹妹。”
少年闻声回头,对站在身后几步开外的陶素云也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陶素云走上前:“我看到妹妹出来,不大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陶姐姐你认识那人吗?”说话好奇怪。
“他是表哥的朋友,好像姓苏。”有次上门拜访过的,见过一面,陶素云关切道,“妹妹是不是累了?若是嫌大厅吵,不如到我屋中歇息片刻。”
陆昭随陶素云进了房间,屋子不大,收拾得很雅静,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座屏风,四面墙上贴着字画。
陆昭看着靠门墙上的一幅画,画的是冬梅,傲雪绽放的风姿。
“是我闲暇时画的,略懂皮毛,画得不好,让妹妹见笑了。”
“画得很好啊!”虽然她不懂品鉴,但这梅花栩栩如生,以她的眼光来看,丝毫不比阿澜差。
陶素云闻言笑道:“多谢妹妹赞赏,我自幼在舅舅家中寄居,随表哥一道长大,一道学习诗画,时时刻刻都有相形见绌的感觉,这么久以来,还是头次听到人赞赏,太高兴了。”
陆昭是听过,蔺阳从小就是小有名气的才子。
“陶姐姐,你是在蔺府长大的啊?”
“是,素云自幼失怙,多亏舅舅舅母疼爱,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照拂长大。”她顿了下,似是想到先前某日情形,苦笑道,“我对自己的身份清楚得很,舅舅舅母对我这般好,表哥从小就文采过人,必是前途不可限量,以我这样的身份,又怎会痴心妄想,耽误表哥前程。如此恩将仇报,可就太对不起舅父舅母的好意了。”
“那你跟蔺大哥……”
“我与表哥情同兄妹,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那还好,倘若她跟蔺阳早有感情,就算是宁月横插一脚,现在婚也成了,只怕宁月日后知道,不会放人好过。
“宁月的性子是刁蛮,不过她心眼不坏,不会真的下狠手的。”锦绣宫的宫女太监虽则都被她辱骂殴打过,但也从来没闹出过人命,宁月不爱用刑,最多就是自己打几下,踹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