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跟我未婚妻的私事,还请陆小姐回避。”
陆昭明白他意思,表态道:“我会走的,但我要先把话说完。”这虽然是他们的私事,归根究底跟她有很大关系,“宁月可能因为我的缘故,才这样为难陶姐姐,这件事我会负责,我会去跟宁月说清楚。”对于陶素云的甘心退让,她很感动,但眼前这个男人于她,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他就像她在学堂里永远念不好的国学课,只能看着其他人轻松答题应对,心有不甘也好,难过委屈也好,陆昭不是才子,注定当不了状元。
她也从来没想过当状元,这么多年在国子监学习,目标一直很明确,希望日后可以通过推举加入锦衣卫,做自己喜欢的事,擅长的事。人生头次有难以掌控的东西,学会放弃的过程让人难受,但走过来也就好了,生性豁达的小姑娘,今日听到陶素云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便算有再多的负面情绪也烟消云散了。陶姐姐虽与她相交不深,但甘心退让的这份情谊,可要强过颜典千百倍了,孰轻孰重,自己分得清楚。
“陶姐姐,就算你退婚,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犹带着少年腔调的清脆嗓音,在夜空中掷地有声,她一方面是劝陶素云收起这样的念头,另一方面,说的也是释怀后的心里话,这才是那个胆大包天,骄傲自信的陆家小姑娘,“不稀罕我的人,我陆昭也不稀罕!”
说完要说的话,她依先前所言,半分不停留,转身就走。
颜典看着小姑娘挺拔疾行的背影,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不过让她回避下,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情绪。嗓门儿这么大,全巷子的人估计都听见了,幸好这里住的同僚只有苏柏,是个关系好嘴巴紧的。
“李叔。”
老仆闻声出来,会意朝巷子口追去。
颜典收回注意力,眼前的女人还在抽抽噎噎,他这个人脾气算不上好,耐心更是有限。女人的哭泣固然令人心生怜惜,特别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美人,但倘若哭泣是带着目的性,尤其是针对他的,他恐怕很难有闲情逸致欣赏。
“哭完了吗?”
平板的腔调,冷漠的语气,这人完全与预料之中不同的反应,让陶素云心生惶恐,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无端提到退婚的事,让他觉得不能承受,才会一改先前温柔体贴的模样,态度大变。
她虽与颜典没见过几面,但对方总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出现,与现下反差太大,令她下意识连哭泣都终止了,不大相信地看着他面上醒目的讽笑,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陶素云调整了下情绪,想将感觉脱缰的剧情拉回来:“颜大哥,对不起……退婚的事……素云心中对你多么倾慕,你是知道的。只是看到阿昭妹妹这样难受,我实在不忍心……公主说得没错,阿昭妹妹与我情同姐妹,我明知道……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可是一想到要放弃你,我心中也……”
没多余的耐心听下去,男子开口打断,总结发言:“所以你退婚的心意已决?”
泪盈于睫、泫然欲泣的少女被他这一打断,神色僵了一下:“我……”他为什么看上去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现下应该如何接话,自然不敢应他的话说心意已决,“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这般情深意重,我不成全你,倒是说不过去了。”男人会心点头,一席话令对面的人遍体生寒,如坠冰窖,“明日我会去找蔺驸马,和他商议退婚的事。陶姑娘心愿得偿,今夜该能睡个好觉了。”
他终于又露出那样看似温柔体贴的笑容,配着讽刺扎人的话语,才令人后知后觉地察觉,原来温柔的笑容也可以是毫无热度的,冰凉彻骨。
什么心愿得偿!这根本不是她预期的情形好吗?她只是,只是要……陶素云惊骇莫名,手脚快于脑子行动,不假思索上前阻拦住他欲关门的动作。
他竟然说完散伙的话,毫不迟疑就关门!
“陶姑娘还有事?”
那种冷漠戏谑的眼神,好似漫不经心逗弄着老鼠的猫,陶素云一瞬心凉透顶,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她看错了,以为这男人是个温和老实的,还自以为是地演了一场好戏,结果是适得其反!
眼看着她神色从诧异到慌乱到恐惧、后悔,颜典一言不发,静待她略带难堪地哀求道:“对不起颜大哥,是我不该乱说话……”对于这样的男人,玩弄心机手段是下下之策,只有认错示弱才是和解之道,“我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颜大哥你原谅素云一次……”
“驸马爷提这桩婚事的时候同我说,他家表妹品行端庄,贤良淑德,温柔明礼,我才应下这桩婚事。那日在月老庙见到陆家丫头,我当真吃惊啊,你说这婚事定下才两天,从头到尾知情的人寥寥无几,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谁有这动机,将我的行踪透露给陆昭?恐怕只有一个解释了,大概是我患上了梦行症,在梦中做了些连自己都不晓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