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走回自家车厢刚一坐下,那腚便稍稍抬起一些,缓了缓才又坐好,暗自感叹那王爷马车里的软席是如何奢华舒适,想着日后交易成了该是何种光景,不自觉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少侠,”杜先生伸手拍了拍许多仁的肩膀,“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多仁浑身一颤,想着张十文前脚刚走,这老家伙又抽起什么歪风,便没好气道:“还有二百里,不知道这老马还撑不撑得住……”
杜先生将满是褶子的老脸贴近了些说道:“方才老夫与那东洛的王爷相谈甚欢,这买卖也算是成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便要有劳少侠相助老夫一臂之力……”
许多仁觉得喉头一阵发噎,掏出水壶咕咚几口。
“王爷万金之体,担心这丹药出了偏差,所以最好能有人提前试下丹药方才放心……”
许多仁回头,绝望溢出眼底。
杜先生忙赔着笑道:“此行这生意,做成了你也有份。”
“况且,兴许你跟着那王爷参加天选盛会,捞得仨瓜俩枣也说不定……”
许多仁说道:“出门前掌柜的交代过,说把您老送到山脚下的寻仙镇,其余就没我什么事了。”
“合着我这回是要把命搭在先生手里了……”
“哪里的话!”杜先生连忙打断道,“老夫的丹药你是知道的,更别说和那王爷攀上关系,日后若没机缘上山修行,去那东洛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说着比出两根手指,又补充道:“另外的价钱!”
许多仁眉头一跳,心中又生出个新点子:“既然如此,先生何不把那丹药悉数交与我,届时进了那天选盛会,也许能卖上更好的价钱。”
杜先生惊呼:“好小子!真有你的!如此算是一举两得!”
说完掀起门帘,让许多仁将马勒住,说是听到路边有鲜枣叫卖,下去买上一些做路上的吃食。
当杜先生不再吝啬,初秋的天是更通透的蓝色。
前方人群一阵骚动,一群打手模样的人将一大汉死死按在地上。
那大汉在闹市中涕泪横流,苦苦哀求道:“几位大爷,待我儿下山,定连本带利悉数奉还,还请高抬贵手……”
“我呸!”为首的一名打手狠狠啐了一口,扯着脖子骂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也不知你这狗娘养的蠢货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生出那般好儿子来!”
说着将脸凑近,扯着嘴角笑道:“也不知是不是你张大根的种啊?哈哈哈!”
张大根咬牙梗起脖子道:“奇儿是我亲生的!”
那打手抬脚狠狠踢在张大根后背,又骂道:“你害死了张奇的娘亲,他却还要替你这活畜生还上赌债?”
“上山六载未曾还乡,恐怕早已把你这畜生忘了吧?哈哈哈哈!你也是咎由自取!”
“不会的不会的……”张大根伏在地上喃喃道,“他娘亲是病死的,不管我的事,我是他爹,我是他亲爹……”
“你也有脸!”打手上前反拉起张大根一只手臂,“听闻近日北边出现了一处秘境,如今天南地北各路神仙皆聚于此处,张奇这都未曾回乡,难道那龙虎山去往北地不经此处?”
“你就死了这条心,今日便听老爷吩咐,断你一只爪子!日后多想想法子,早些把债还清,好保你剩下那只爪子!”
说罢,手中抽出一把刀来,作势要砍。
“慢着。”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虽然清淡,却传到在场所有人耳中。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人正缓步走来。
“多少钱?”那年轻人问道。
张大根瞳孔剧震,死命仰起脖子去看,却只能看到那道袍衣角。
“奇儿……是你么……奇儿!”
无人回他。
打手举刀的手僵在半空中,缓缓回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年轻却平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