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与理智拉锯。

身前的吕安已经牺牲，身后还有活人等着云遁符救命。

孙之恩拉了拉我，面带哀伤：

“我卧底自在镇时，结识吕安，他一心为他人着想，没想到临死前也是这般……”

“贺兄弟快走吧，莫要辜负了他的好意。趁这妖怪……等我和师妹回到山门，请师尊来杀它。”

我冲他茫然点头。

吕安死去，我的耳朵里又响起了那阵熟悉的读书声。

“入我仙门，先脱凡俗。七情六欲，皆是魔障……”

读书声吵闹，我只看到孙掌柜嘴巴一张一合，很难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我大概知晓他的意思，所以点头回应。

我和众人站在一处，再看一眼享用吕安的自在仙，将云遁符贴在身上。

毫无动静。

夏侯明不敢置信、张书翰和侍卫等人心如死灰。

朵儿再次幻化出长弓，狗儿背着豆丁，与她站在一处。

孙之恩拉着楚知意要向后退。

这便是仅存的活人了。

我低头看到衣角有一点亮光，凝神细看，却是一根鱼钩，鱼钩上附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从天上云端延伸而来。

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中，我挥剑斩向衣角，衣角登时断开，可丝线不断，鱼钩还是出现在了衣衫缺角处。

我再次斩向丝线，秋水剑划过，丝线不断，仿佛没有实体。

孙之恩皱眉：“贺兄弟，你怎么了？难不成……”

他没说出后半句话，但我懂。

我没疯，只是这鱼钩鱼线，只有我一人能看到罢了。

我抬头向上，越过层层吊索，看向云端。

是坎者……

坎者垂钓云端，钓的原来是我……

我看向朵儿，卸下身后竹篓，放在她的脚边，轻声嘱咐：

“我传你的《补天录》是以寿命为基，莫要滥用，他日另寻个功法来练……”

“你尊敬兄长，爱护弟弟，多多若是跟在你身边，我会放心很多……多多就拜托你照看了。”

她是天生木灵，已跃龙门，只要从此处脱身，便是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再受世俗笼网羁绊。

朵儿蹙眉，不解何意：“贺兄弟，云遁符无用，我们恐怕都难脱此地……说这些做什么？”

我摇头，又看向背着南糯的楚知意，抬起掌中秋水剑，笑道：

“楚姑娘，若是南仙子醒来，就说我借她佩剑一用。只是此次，要有借无还了。”

楚知意隐隐有些猜测，面露警惕：“呆子，你又要做什么傻事？”

我的耳中声音纷杂，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分辨出楚知意在说什么。

傻事？

我要做的，可是再正确无比的事情。

我轻轻将云遁符贴在朵儿衣角，握剑后退。

自我踏出圈外，从符纸上瞬间显现云气，隔在我们中间。

生死两隔，云里生、云外死。

我看到朵儿惊呼，楚知意神色焦急、前踏一步，孙掌柜拱手抱拳，夏侯明神色复杂，张书翰点头致谢，狗儿眼中有泪。

我灌灵入剑，持剑转身，斩去袭来的无数藤蔓吊索，背对众人，挥手示意。

挥手即告别。

云气瞬间遁走，身后再无一物。

自在仙扔下手中吃了半截的吕安，独眼茫然四顾：

“肉呢？那么多肉呢？既然与我有因，为何一个两个，却都要弃我而去？”

果然，自在仙已经疯了，只剩下野兽本能，没能控制外景毁去云遁符。

也是，若它没疯，又怎会杀害自己曾经救下的病人，屠戮镇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