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在C市一个镇子下面的村里。
车子开进村,停在一个超市门口。
不一会儿,沈蝉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从超市里走出来。
沈兰芝赶忙下车,一路小跑着停在老者面前。
沈蝉在车里,不知道该不该下去,因为她分明看到母亲在抹眼泪。
不一会儿,母亲回头朝车内看过来。或许提到了我。
我赶紧下车,远远地微笑着跟老者打招呼。
三人再次坐上车,在老者的指挥下,沈兰芝七拐八拐的终于找到了以前的家。
下了车,沈蝉提着一个装满了礼品的小箱子,母亲双手提着几个大小不等的礼品盒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阴沉沉的冬天,即使无风无雪,人也暖和不起来。沈蝉边跟着母亲,边忍不住朝手心呵气取暖。
忽然一个不留神,沈蝉一头撞上了母亲的后背。
“妈,怎么不走了?”沈蝉边摸脑门边纳闷地问。
“栀子,这就是你姥姥家。”
母亲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得仿佛怕吵醒了面前破败的瓦房。
瓦房一看就有年头了,围在低矮的土坯院墙里,屋顶上瓦片残缺不全,昨天的积雪正沿着高低不平的瓦楞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围墙低矮,院子虽然有门,却没有锁,穷的坦坦荡荡。
沈兰芝的手推了两下才勉强把院门推开。
沈蝉回头,那白发老者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脚下的泥巴地上还盖着昨天的雪,很显然沈兰芝母女是今天院子里唯一的访客。
雪地上,一前一后两排脚印,把它们领到门前。
门虚掩着,屋内有微弱的光渗出。
“小芝,你在外面吗?”沈兰芝还没有推门,一道苍老低哑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窜出来。
沈兰芝的脚步一顿,抓住门框的手忽然攥得紧紧的,再也挪不了一步。
沈蝉把手搭在母亲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
一股潮湿到发霉的味道夹杂着雪天的清冷迎面扑向沈蝉。
“咳咳”沈蝉忽然咳嗽了一声。
紧接着,角落里也传出一阵咳嗽,只是更剧烈,更持久。
沈兰芝赶忙回头把门关上,阻挡住门外森森的寒意。
咳嗽声渐渐停止,沈蝉的视线也很快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开始用余光打量屋子。
坐北朝南的堂屋,一隔为二,左边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还有贡品和香烛。桌子下面两条板凳横七竖八地在地上倒着。
板凳旁是一个小小的熟铁火炉。炉子上还坐着一个铝皮水壶,水壶尽头连着一截黑得看不出材质的烟囱。
火炉似乎很久没用了,周身撒发着来自铁器的冰冷。
右边,八仙桌右边,一道黑乎乎的布帘靠墙站着,像无精打采的卫兵,卫兵前面、高高的木头床上,沈蝉看到了躺着的白发凌乱的老人的脸。
那脸像一块树皮,黑黄黑黄的,布满皱纹。
除了那双浑浊、却忽然发光的眼睛,整张脸一片死寂。
如果不是那双眼一直定定地盯着沈兰芝,忽然流下泪来,沈蝉甚至以为她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物。
“小芝。”白发凌乱的老人忽然伸出藏在被子下面的胳膊,干枯的手指使劲伸着,似乎想离沈兰芝近一些。
沈蝉还没来得及扭头看母亲的表情,就听“噗通!”一声,母亲双膝跪倒在地,伸出手朝老人爬去。
“妈!妈!”沈兰芝膝行到老人跟前,抓住她的手放在脸庞,嚎啕大哭起来。“妈!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再也不要小芝了!”
老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被子里拿出来,伸出沈兰芝,沈兰芝俯身趴在母亲被子上、任凭母亲双手来来回回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肩膀。
等沈兰芝哭够了,老人才用微弱的声音开了口:“小芝,让妈好好抱抱你。”
沈兰芝却像猛然惊醒一样,抬起头,“妈,你得了什么病,我带你去看医生,我是护士我认识很多很厉害的医生我带你走妈。”说完沈兰芝就要抬手去扶母亲起床。
谁知手刚摸到母亲肩膀,沈兰芝的心就凉了一半。
母亲被子里传来一股尿骚味,那是闷了很久的味道。
“走,妈我带你看医生。”沈兰芝倔强地要拉母亲起床。
手上刚一使劲,耳边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是骨头常年缺钙发出来的声音。